《母亲的自我增值or贬值?》/幸小絜儿(中国)

280316 Clement 169
近两年,随着中国政府全面放开二胎政策,生育成为了社会热点,这一政策促进经济,房地产受益、拉动消费,在人口老龄化越来越严重的前景下,又为养老问题打了预防针。一时间“生不生?”成为了人们互相问候的热门词汇。

在二胎经济学中,最直接的相关者其实是女性,在这一政策中,女性究竟是自我增值还是贬值了?

当然,在当代文明民主的社会中,女性可以选择生或是放弃生育,从女性主义的角度看,这一选择理论上应该和女性的自我价值没有必然联系。一个女性不会因为做了母亲或是放弃生育而增减价值。但是实际情况是怎样?让我们举个例子,中国的女明星马伊琍在拍摄新剧时,因为刚好处于哺乳期,不能穿着塑形内衣而胸部下垂,受到众多非议,她作为演员的专业度受到了质疑。这一事件能够成为新闻本身就说明母亲喂奶形象是社会禁忌,这一禁忌间接指向的是母亲形象,意味着封闭、阴暗、退后,是躲在家里的低人一等。比如前段时间,网友把北京地铁上一位母亲给婴儿哺乳的视频上传到网上,批评这是“不文明”现象,暴露了“性器官”,而且该网友的一句“这里是北京地铁,不是你们村的公交车”也引发热议。做母亲什么时候成了不文明?农村难道就是不文明?

有人说母亲可以在母婴室给孩子喂奶,这样就两全其美了。但是回到马伊琍的经历,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随后发表了《我们的母婴室》这一吐槽长文。作为公众人物和明星的马伊琍都常常遇到母婴室形同虚设这样的尴尬,可见这不仅仅是缺乏社会支持的硬件问题,整个社会的歧视和排斥都是妈妈们首先要面对的境遇。马伊琍认为“都批评如今的中国年轻妈妈们懒惰不肯母乳喂养、不亲自带孩子,可是现实状况确实是整个大环境不够体谅妈妈们。”

马伊琍对于母乳喂养的坚持源于切身痛楚,大女儿出生后,由于工作原因,她被迫放弃了母乳。在二女儿出生后,她试图克服各种困难坚持母乳喂养下去。这一次她试图在职场和母亲两者之间做到平衡。在二胎之路上,明星尚且走得如履薄冰,普通女性更是要加倍付出。家中有两个孩子往往意味着有很多女性要做全职妈妈,要面对个人收入、社会形象的锐减,在目前的社会价值体系下,离开职场似乎就意味着丧失个人价值。而留在职场,就得让劳碌半辈子的父母帮忙照看孩子,或是请保姆增加家用开销,或是不得已带孩子进入职场,而常常遭受白眼,带孩子出差或是参加会议也被看作是异类。

三十年前,因为母亲要上班,尚在襁褓中的我被在医院工作的外婆带到办公室照料,外婆受了领导不少白眼。三十年后,因为高校校园没有母婴室,下了课卸下教师身份的我躲在轿车里用吸奶器挤奶。再过三十年,不知道我的女儿要怎么面对她的选择?但愿她能够从心所愿而不用考虑这些复杂的增值贬值问题。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追求优秀的自我与追求热爱的自我》/长安喵(中国)

260316 Clement 164
好多年以前,曾经认识一位女同学,在诗歌朗诵的活动中认识的。她好牛的,曾经到香港做交换生,粤语学会了。又刚申请了英国某大学的研究生。在这次朗诵活动中又能感受她举手投足的王者风范,还被外国朋友夸赞真是大美人。活动后的聚餐,她又主动去和日本友人们攀谈交流,有一位是讲粤语的,她还能够主动通过粤语对答如流。后来聊天中得知她还是校区排球队的队员,在羽毛球比赛中得过冠军。等等等等,光辉事迹不一而足。非常羡慕的。事实上,我们学校这类又美丽又能干又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应该说是不在少数吧?她们自律自强,追求卓越,在各类活动中都能出类拔萃,真是很优秀呢!这或许是我也想要追求的境界,可是没有那么优秀卓越的我也只能量力而为了。

当时跟男友讲了自己的羡慕。可是他不甚在意地说,她追求的只是让自己更优秀,她参加那么多让自己优秀的活动,可是她热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而有些人他们追求那个热爱的目标和事业,为这热爱之物奉献自己的力量。这两者的指向是不同的,前者指向自己,外物都是为了自己的优秀;而后者指向那个热爱的对象,自己是为了这项热爱,自我实现也是在热爱之物当中实现。比如热爱读书的人,热爱运动的人等等。乐趣来自这项事业本身,而不是来自这项活动体现了自己的优秀。

好吧,我承认自己以前从未这么考虑过问题。不过想想还真是这样,我自己的思维不也是这样的吗?或许从小的好学生,习惯于让自己更好更强,可是却少了那份从内涌动的热诚和投身于某项事业的虔敬。于是开始自省。但热爱并非一蹴而就,我至今还在慢慢调整心态。找到了Devotion(热爱)或许会辛苦,但想必也是幸福。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终身学习,终身教育》/咯特佩(马来西亚)

190316 Clement 159
某日,从WhatsApp群组中收到一友人转发有关慈济社会教育推广中心在近期将会办的一些短期课程表,里面有:瑜伽、摄影、排舞、书法、手语入门、英文基础等。乍看此类课程似乎对职场上的技能提升没什么帮助,但就自我增值而言,或是个人兴趣、或为纾解工作压力、或其他理由等可谓提供了另一类学习的管道。

中国古人云:“活到老,学到老。”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也曾说过:“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继续不断地质问与学习。”这些话都在在说明:“学习”不止于儿童及青少年时期,也不局限于学校,它是伴随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历程。如此的定义,用现在的教育术语即“终身学习”(Lifelong Learning)。从个人以至整个社会、教育机构及国家,“终身教育”(Lifelong Education)理论及原则也就应运而生。

1970年代,法国教育家保罗•朗格朗(Paul Lengrand)就“终身教育”的意义提出以下几点:
1. 教育的意义不在于获得一堆知识,而在于个人的发展,在于作为连续经验的结果得到越来越充分的自我实现。
2. 如果成人要使自己得到别人的听从,如果他要向年轻一代传授所积累的知识和发号施令,那么,他自己就必须不断地学习。
3. 终身教育显然并不是传统教育的简单延伸。它包含着对每个人生活的基本问题采取新的态度、新的观点和新的方法,首先表现在对人的生存的意义问题上。

此外,终身教育既打破了学校教育在时间及空间上的限制,也强调人们应有更多学习的机会,而社会应该为所有想学习的人提供与之相适应的教育。当然,终身教育并不否定学校教育的存在,而是要充分利用学校的各种资源来弥补社会教育资源的不足。除了课堂以外的教学,现在最方便就数网络搜索/教学,其他如图书馆、体育馆、博物馆、电影、电视节目、讲座等等均为自主学习的教育形式。在这瞬息万变的时代,我们应随时准备应对,无论在知识、技术、心理或思想层面上时有更新/调整。

尽管“终身学习” 、“终身教育”对大家来说并非什么新鲜词儿,但现实中我们做了多少?我们有腾出时间再学习吗?举个例子,甲君生了个宝宝后,她从上班族全身而退为全职妈妈,她在学习照顾宝宝的当儿,突然想办个宝宝音乐课(她本身有钢琴考级六级的底子)。于是,她上网搜寻资料、翻阅相关书籍,然后尝试在面书上招募有兴趣,而且有八个月至一岁宝宝的妈妈,并设定一堂课的名额为五对母子/女。后来,反应热烈(可能是因为免费的关系),她的课从一个星期一堂增加至两、三堂课,而她也就从学习者变成了教育者。诚如《礼记·学记》所言:“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我们终身学习,同时也在终身“教育”别人。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东家丘,西家愚》 /李名冠(马来西亚)

160316 Clement 154
“自我增值”是个现代说词。至于囊萤映雪之后是否“值”或“不值”,其实,南宋的辛弃疾早有精辟的回答。《鹧鸪天· 壮岁旌旗拥万夫》中幼安先生沉吟道:“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满腔济世豪情与“壁上龙泉剑”,顿时化作不识金镶玉而满是揶揄的“东家丘”(村东那家有个叫“孔丘”的)。

人文思维领域最担心过度的“量化”框框。凭借疏松的统计数字,不假思索地判别、划分以及贴上标签,进而冒进,采用二分法,非此即彼,舍彼取此,都是荒谬怪诞的。最可爱的,这正是福楼拜所意谓的“现代的愚蠢”之一!

当我们的另一半带着恳切的眼神问我们说“你会爱我多久?”之时,所有量化的回答,包括50年、一生、一万年,或者天长地久及海枯石烂,其实,都是敷衍而不经考验的。来自台湾的宋铠教授建议说,这时候,最妙的回答是“将自己两片红唇贴紧另一半的红唇”,用悸动的心跳和喷薄的激情倾述你对另一半的爱意。

“值”或者“不值”,不是零和概念,虽说“值”却也有其“不值”之处,若说“不值”同时会有其“值得”的因缘。时移世易,切勿刻舟求剑,一时之“值”在这瞬息幻变、价值颠倒混乱以及众口蜩螗而难调的时代,呵呵呵呵呵呵呵,不如“出门一笑大江横”。自我增值了,还需能识和田玉的人,要不然,一句略带偏见或自以为是的评价,我们依旧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处处不遇。当然,若伯乐出现,我们很快就会得到“知遇者”。

纯粹用身价或薪资增长的多寡来衡量“值”或“不值”,那是甚为可怜的。当世的价值体系往往以审丑、喧闹、自大、哗众取宠及个人主义为标杆,人间充斥着昨是而今非,或者今是而来非,魔鬼讲道德,圣贤赞盗跖,婊子立牌坊!

陶渊明《感士不遇赋》序中说,“自真风告逝,大伪斯兴……抚卷踌躇,遂感而赋之”。先生一心“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你说他“不值”,别忘了他追求“属己”之“值”。鲍照诗“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拟行路难》)则挣脱了“心为形役”的现实框架,“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一退方能一进,海阔天空任翱翔。

《醒世恒言》中有句开场诗:“荣枯贵贱如转丸,风云变幻诚多端。达人知命总度外,傀儡场中一例看。”这年代,人们很容易区别所谓的“矫情”和“真情”,可是被迫“矫情”的时候越来越多。“自我增值”,若是纯粹为“值”而努力,那是一种“矫情”;设若不为“自我增值”而“自我增值”,那才算是“真情”。“值不值”,不再是看钞票的脸色,不在乎老板的看法或片面判断,不介意众口之怪诞;“值不值”,自己说了算!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沉默的推销员》/宫天闹(马来西亚)

110316 Clement 88
之前看过一个报道,在中国生产的茶具,原包装是纸皮盒,既不美观,又使人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结果无人问津。但伦敦一家百货商店运回这些茶具后,出售这些茶具时加制了一个精美的包装,上面印有茶具彩色图案,套在原包装外面,销价一下由出口价的1.7英镑提高到8.99英镑,购者纷纷。一个本来包装纸皮盒的茶具,换上了精美的包装后,立刻就增值了。
可见,良好的包装其实等于一个沉默的推销员。

俗话说:“人靠衣裳,佛靠金装”,商品靠包装,商品也要有漂亮的包装才能吸引顾客。包装是商品的第一门面,一个完整的商品,首先进入消费者视觉的,往往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商品的包装。所以,能否引起消费者的购买欲望并进而购买,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包装的好坏。

人也一样啊。一个穿得很随便的推销员和一个穿得很整齐的推销员,站在你面前,推销着一模一样的产品,我相信大多数的人,都会倾向那位穿得很整齐的推销员,向他购买产品。在整齐干净的包装下,大多数人们就会开始对你产生好感,进而成功推销产品就容易多了。

由此可见,良好的包装是对一个推销员沉默的增值。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全职妈妈的一天》/山三(马来西亚)

040316 Clement 151
晨曦透过窗帘微微撒进来,照射在那褐色的地板上,我轻揉那双惺忪的眼睛,随手抓起身边的手机一看:已经是六点半了!外子早已出门工作,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还在睡梦中,我得赶紧起床梳洗,展开我忙碌的一天!

首先,泡杯热饮让自己暖暖胃,然后从冰箱拿出两粒鸡蛋弄个“水煮蛋”,充当我和儿子的早餐,还有把要煲汤的排骨、自制的婴孩米糊拿出来解冻。我回到房间,刚满半岁的女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而另一个四岁的儿子还在睡。为免惊醒小的,我轻拍儿子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太阳出来了,快起来吧!

接着的半个小时,我的任务就是催促儿子洗刷更衣吃早餐,准备上学去!才把儿子送上校车,女儿已经在哇哇大哭,我忙把她抱起,检查她是否拉屎了,还是肚子饿了?解决了女儿的问题,我让她坐在“学步车”自由活动,通常会维持约半小时,我得快速晒衣、打扫,然后才去跟女儿玩一会儿、喂奶。待她睡觉后,我开始准备午餐——洗菜、切菜、将排骨去“血水”、洗米煲饭……饭菜差不多准备就绪时,也就是儿子放学回来的时候。

午餐后,我去洗碗碟,儿子会自己决定他想干嘛——骑着他的迷你摩托车四处跑、拿着他的玩具挖泥机装甲虫(我家有很多形形色色的昆虫任他挑)、搭积木、看书……女儿则在床上扶着她的围栏“走来走去”,或坐着“咬”玩具。下午约两点半,我开始播放音乐“催眠”他们午休,我自己可能也会偷歇个十五分钟。之后,我上网搜搜看看、若此时灵感来了也许会写点什么,还有继续做家务。

至于晚餐,沿用午餐的汤水、白饭,多加一道菜就完成。这时,外子正好下班回家了,两个小瓜也睡醒,很开心地找爸爸玩儿。晚上的时间,我们全家一起看一会儿电视节目、新闻报导,然后各给两个小家伙泡杯奶、刷牙洗脸,准备就寝。临睡前,儿子会吵着外子或我讲故事给他听,而我们有时还得听听他说话,说着说着,小瓜们都睡了,我一天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

自我增值?全职妈妈还有时间自我增值吗?从不会到会,或从不熟练到熟练也算是自我增值吧?比如说:帮宝宝洗澡、制作宝宝的米糊餐、对小孩的耐心程度、为家人煮一顿“还可以”的饭菜。这其实非但是一种身份的转换,也是心态调适、生活技能“提升”(upgrade)的一种方式。至于更多的育儿知识或经验,那就浏览相关网页,边学边用最实际!

摄影:Clement (马来西亚)

《作为价值度量衡的金钱》/张雷(寄自中国)

170216 Clement 92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然而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一把绝对权威的尺子,可以公平地衡量出每个人的价值大小。这种情形下,金钱大概是相对最为公平的衡量工具了。中国有句俗话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整天嚷嚷怀才不遇的主儿,要是真给他一个自由施展自身才华的机会,姑且不说所怀之才能发挥几分,恐怕连为自己所做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中国还有句俗话:“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普通老百姓有个癖好(尤其是当下充满戾气的中国人):一看到某人赚得盆满钵满,不是嫉妒他踩了狗屎运,就是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就是很少有人会想到赚钱背后的辛苦。哪怕是狗屎运和来路不正,凭什么他能踩运而你不能?凭什么他能获得来路而你不能?细琢磨必有他高于你的地方。总之,一个人在社会上能够拿到一定数量的金钱报酬,定是他为这个社会贡献了与他的报酬相呼应的价值——如果这条道理不成立,别说人类社会能发展到今天,走出刀耕火种都不可能。没有钱在前头刺激,一群懒到死的猿猴还谈什么文明?

然而世界毕竟不是这般理想状态,你以为付出一份辛劳就会获得一份报酬,殊不知只有在他人认可你的辛劳的前提下你才能拿到钱。“他人的认可”往往就成了你和钱之间的最大障碍。上帝赋予了每个人不同价值,但要让世人认可其价值,以至最终用金钱衡量出其价值,这中间的道路可就不一定顺利了。人的痛苦在于欲望,而欲望即是预期能得到但就是得不到的一种状态。当你认为自己的价值终究会得到金钱的承认但你现在又得不到承认只能一个人为着一个信念孤零零地奋斗,此中的痛苦滋味无可名状。这种情况多见于文艺领域:画家梵高作家曹雪芹电影导演梅里埃等等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这般痛苦。钱这个东西,知道自己得不到也就不愁了,就是希望能得到预期能得到甚至逼自己相信自己一定能得到的时候才最痛苦。

那么得到了以后呢?钱本身不过是一堆特殊的纸,是一种换取实物的“能力”,而并不是实物本身。我认为“得到钱”且“花得出”且“享受得着”才能获得真正的来自金钱的幸福——三者缺一不可。老板累死累活挣了一堆钱却没时间花甚至连口饭也没时间吃,累成狗最终过劳死,老婆跟司机带着全部遗产此后花天酒地,你说这老板幸福吗?就算有挣有花,可也未必能获得享受:酒池肉林歌舞喧嚣对身体究竟是享受还是逃不完的场面折磨呢?盖茨比获得了荣华富贵,但幸福吗?当人的价值得到了金钱衡量,当金钱所能购买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恐怕他也离死不远了。

所以,人的价值可以用钱衡量,但人的价值最好超越金钱,尽量别受其摆布。穷的时候别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钱上,富的时候更要豁达,找找钱以外的价值方向,是为我的金钱观。

(摄影:Clement)

《什么是爱情?》/ 张雷(寄自中国)

291115 Clement 152
这期的话题真是难写。“什么是爱情”在我看来不亚于“什么是宇宙的‘第一原因’”,都是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在本科时我上过一位社会学先生的课,他讲过一个段子,说你没事可以去公园旁观男男女女,很快就能分清哪对是结了婚的哪对是还没结婚的:牵手的十有八九是还没结婚,结了婚的十有八九肯定不会牵手了,要是再带个孩子逛公园那百分百不会了。“老夫老妻逛公园还牵手,有病吗?”逗得我们哄堂大笑。十年后想起这个段子,却不胜唏嘘。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会饮篇》中讲过一个故事:最早期的人类其实是雌雄同体的,雌性的一半和雄性的一半如连体人般长在一起,后来天神把所有人都劈成了两半,导致其中的一半永远在寻找那被劈掉的另一半,然而真实的情形是连体人被一分为二后,只有一半能活下来,另一半是永远死了的——所以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的。这个故事说明爱情其实不过是人的一种“原欲”:原欲者,永远存在而永远无法被满足也。动物的原欲只能让它或者暴躁撞墙或者四处性交,且动物只在发春期发春,可人类的春情可以一年四季随时生发,持续生发,且最重要的是:人类的春情能拉着人向前走,创造文化。这是人类大脑结构的独特所在,也是人类社会对个体行为的无奈的控制。

无论是社会学先生的段子还是柏拉图的段子,都向我们揭示了现实的残酷,但也让我对某些属性深信不疑,即爱情是瞬间的短暂的,是独属一人的,也是永无止境的。在寺庙里和算命先生的摊上经常看到很多人求签求算,念叨着我的爱情我的姻缘什么时候来啊?殊不知爱情和姻缘一定是两回事:爱情是独属一人的原欲,这原欲轻则让人痛苦,重或可让人献出生命;而姻缘则是人的社会属性所安排的一种最优模式,或是爱情向亲情的质变,或是没有爱情的两个人合伙过日子——或许我这么定义“爱情”和“姻缘”有些极端,但这就是我眼中的现实:两者不仅不同,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反义词。若求姻缘,就别苛求爱有多深;若求爱情,则别奢望它能成为一段稳定和长久的姻缘。

而当下的社会在主流价值观上,是重视姻缘、排挤爱情的。我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合群,在表达自己的诉求时一定要理性,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欲望,等等,这一切莫不是对真正的爱情能力的压抑乃至废黜。然而不顾一切的爱情毕竟是人的生理原欲,所以年代久远的历史传说和没人去过的异域他乡就成了被阉割爱情能力的人们的精神鸦片:大腹便便的男人们意淫军阀乱世的江山美人和网络游戏的红颜知己,家庭主妇们意淫玄幻耽美的白衣仙侠和脑残韩剧的霸道总裁。具有自毁性能量的爱情被安全地发泄在这些胡编乱造的作品里,理性社会安全了,人们的赘肉更多了,身体更懒了。大家只会在午夜躺在床上还没睡着时,偶尔感觉到:这生活到底有点什么不对劲呢?

向那些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追求爱情的勇士们,致敬。

(摄影:Clement)

《老童谣》/ 何 奚

231015 Clement 154
《老童谣》/ 何 奚

女儿一学会唱歌就是一派重金属风格,没事经常声嘶力竭地卖力表演每一首歌。《客人来》仿佛兵临城下般凶险,《两只老虎》有如武松正与猛虎恶斗,曲曲都让听众在恍惚中陪着冲锋陷阵,血气偾张!

一般印象中的童谣可不是这么个模样的。然而,印象往往也并作不了准。

历代古书上常写,当童谣都在“唱衰”一个政权时,那就真是气数已尽,可以准备收拾包袱了。在中国古代,童谣常常是作为制造舆论的工具而存在的,而儿歌《两只老虎》也曾经跟近代政治关系密切,想不到吧?1911年满清政府被推翻后,民国政府并没有马上定下国歌,目前在台湾还能够听到的中华民国国歌是1930年才被定下的,在那之前还曾经有过几首临时国歌,譬如1926年那首与《两只老虎》同曲的“代国歌”《国民革命歌》。

《国民革命歌》的歌词如下: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
除军阀,除军阀;
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
齐奋斗,齐奋斗。
工农学兵,工农学兵,
大联合!大联合!
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帝国主义,
齐奋斗,齐奋斗。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
除军阀,除军阀;
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
齐欢唱,齐欢唱。

有空的时候不妨用《两只老虎》的旋律来试唱《国民革命歌》,太有趣了!《国民革命歌》原本是黄埔军校的校歌,当年雄赳赳的军官跟我们现在的小朋友唱的竟然是同一首曲,真是历史开的玩笑啊!

还有一首至今大家仍然耳熟能详的童谣《摇摇摇,摇到外婆桥》,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我的外婆是浙江人,故乡是典型的江南小镇,有着小桥、流水、人家,成年后曾经匆匆去拜访过一次,但是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又有机会去到周庄,那是明朝首富沈万三住过的地方,和几位朋友荡着小舟游周庄,想象着沈万三小时候可能也听过这首《摇摇摇,摇到外婆桥》,想象着外婆小时候是不是真的也曾经坐船到外婆的外婆家?想着想着的,历史和今天已经完全连成一线了……

(摄影:Clement)

《孩子的眼睛》/ 张 雷(寄自中国)

151015 Clement 155
平日无聊的时候,也翻阅过几本相面的书。在面相上,说一个人有孩子气,主要是从两个地方观看:鼻和眼。有孩子气的鼻子很好辨别,大抵是鼻梁比较塌,鼻尖向上翘,“卡哇伊”些的叫法称为“baby鼻”;但“baby眼”则不那么好描述了,只能靠多观察孩子的眼神来感受。如果一个人有一双清澈透明、仿佛闪耀着无数问号的眼睛,那很有可能归入孩子气的眼。

孩子的眼睛是最纯洁的眼睛。他从一团混沌中走入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彻底新鲜的,那双眼睛有的只是任性和好奇,而无任何欲望的念头。无怪乎现在网络上对“萌”这个词语的图解经常是一双忽闪忽闪的孩子眼了。他看着你,并不想占有什么,也对你没有任何价值好恶的判断,只是那样无辜地看着你,直到把你的心看酥软、看化了。孩子还没长大,还没有经受什么坎坷,还不知道前方的生命中有数不清的失败、背叛、挫折和失落在等着他,在孩子的眼睛里,你看不到任何世事沧桑的冷漠和无聊,看不到任何处心积虑的欲望执念,看不到任何对无望现实的失落和伤感,哪怕是眼中流出的泪,也大抵是直接的肉体疼痛所致,而不是什么复杂感情活动的痛苦,更不会是用眼泪来“骗取”同情和利益。无怪乎孩子眼是治愈系的杀伤力器之一了。

然而,纯真并不等于善良。没有经受生活的“污染”,也就不知判断善恶。托尔斯泰看到田间的小孩子们以折磨昆虫为乐,不由感叹道孩子纯真则已,善良实在未必。心理学家弗洛伊德也把孩童的这种纯真视作人的前成熟期,此时的孩子丝毫不知“群己权界”,没有“我”和“非我”的区分,把宇宙一切都视作自己的,自然也就不会为他人着想。所以孩子的眼睛在望着花朵望着玩具望着你时是纯真无辜的,在毁坏器物虐待昆虫甚至杀生的时候,同样是“纯真无辜”的。

再往深了想想,成年人的“孩子眼”则有些可怕的味道了。没有经受生活历练的孩子,作孽是可以原谅的;而已经经受了生活历练的成年人,如果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执念排斥理性社会的善恶规则,固执地全身心回归孩童世界,不啻为埋下一颗可能毁人毁己的种子。孩子是没有多大的作恶能力的,他那无辜的任性,最大破坏力顶多是虐杀小动物或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而已;成年人则拥有强大的、理性的作恶能力,一旦不受社会规则地任性起来,搞死成千上万的生命也不为奇——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多少杀气腾腾的“仁人志士”都是一身纯粹的孩子气。他们有一个坚固的精神世界,自己可以躲在里面,躲开现实社会的复杂的判断体系。他们在里面可以恣意妄为。然而这精神世界在现实中终究是脆弱的,一旦被现实击碎(现实反倒是无辜的,不小心中便可将之粉碎得一干二净),他们的崩溃内心和哇哇大哭的小孩毫无二致,于是耍起性子来,后果可能惨烈地不堪设想。

想想南美丛林中死不瞑目的切格瓦拉,想想血泊中刚砍死妻子的诗人顾城,想想很多被当做人肉炸弹的年轻的极端分子,他们是不是都有一双清澈透明却又无比执着的孩子眼呢?

(摄影:Clement)

关于切格瓦拉: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8%87%C2%B7%E6%A0%BC%E7%93%A6%E6%8B%89#.E6.89.B9.E8.AF.84

关于顾城: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9%A1%BE%E5%9F%8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