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得起青春吗?》/徐嘉亮(马来西亚)


“二年生上你的课时反应如何?他们竟敢在我的课堂上玩‘疯’,有两人还边看网上视频,边大声说笑。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别生气,现在的小孩自小就娇生惯养,那像我们真正地去珍惜念大专的机会?你劝他努力学习,他不但嫌你啰嗦,还埋怨父母逼他来受苦呢!”“我那班更糟糕,竟然和我讨价还价,什么你帮我们考试及格,我们帮你在讲师评价表上填高高分,好让你年尾花红有着落。”“不谈小孩,我们上司的态度也是别树一帜。只因六十个百分比的学生在期中(midterm)考试不及格,她不但大幅减低期尾考试的深度,还下令要我们在tutorial时段内训练学生有关期尾考试试题的作答技巧。这间接就是在泄漏试题!这是在办教育吗?真是岂有此理!”“哎呀!你还弄不清私立大专的状况吗?他们表面上是在办教育,实际上目的只有一个:赚钱!我有一位朋友更是得替交白卷的学生写答案,以便确保全部学生都是及格的!那岂不是更荒唐?”

以上这段对话,反映了私立大学大部分的学生态度。一个良好的大学生素质应包括內在的道德规范、知识文化、创造开发、执行实践等能力以及健康的表面身体、心理素质。以往的大学生抢自习室自修,通宵念书;如今的大学生流连KTV,熬夜打机作乐。勤学态度和苦学精神,在安逸优渥中成長的学生身上,似乎是看不見了。社会时兴的享乐潮流是否早已淹没了我们富裕的下一代?

笔者在本地某间私立大学执教,与同事讨论后,得到了一些结论。现今孩子所缺乏的是不懂得珍惜手中所拥有的学习机会及没有人生方向。今天这一批孩子都是“补习中心”培养出来的考试机器。自小,他们就被教导以考试分数为重,只要考得好,一切事情都好商量。譬如说他们不必做家务,因为这是“kakak”(编按:马来西亚普遍对家庭女佣的称呼)的工作。放学回到家,只需把双鞋子一丢,就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洗碗?扫地?没空!他们得上网“找资料”,做补习功课;或是对着“爱疯”,忙着“非死不可”(Facebook)。优渥的物质生活,让他们不懂得珍惜所拥有的一切;一切的精心安排,更让他们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那么,这班孩子是否就没救药了?富裕的生活,难道是沉沦的藉口吗?其实,亡羊补牢,未为迟也。要改变孩子的人生观,还有赖家长们与校方的合作。如今的教育制度,多倾向于“取悦”孩子,尽量配合孩子的享乐习性,去进行所谓“以学生为主”(Student Centered Learning)的教学方式(特别是以生意为主轴的私立大专)。要改变他们,最主要的是改变他们的“学习态度”;学习的原动力,应该来自学生们的内心。本人有个好提议,但需要得到家长的配合:在每年的假期,强制学生到工商界去工作,当然他们的薪金会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也可以由家长们把那段时间的零用钱交托给校方处理)。当中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学生们懂得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在美国,学生的志愿者活动是纳入法律及社会保证机制,甚至有些学校在高中阶段就要求学生参与社会服务并以此作为学生毕业的一个必要条件。美国能做到,当然我们也行!

其次,我们应该让孩子去选择他们所兴趣,喜爱的科系就读。强逼孩子选读某些热门科系,以便完成自己的梦想,或是只为了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是最要不得的行为!正所谓“行行出状元”,只要孩子带着一股永不熄灭的热诚之火,努力不懈地驶向他们的人生梦想,他们一定会成功!股神华伦巴菲特的兒子,彼得巴菲特,不也是走出股神的影子,尋找自己的人生。凭着一笔九万美元的家族遗产,他投资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经过了无数个甜酸苦辣的音乐人日子,最终他的音乐作品获得了乐坛最高荣誉的艾美奖!

今天象牙塔内的莘莘学子,是五年后马来西亚所不可缺乏的社会精英及国家栋梁!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斯曾说过,“行为由制度决定”。衷心希望今天教育制度的改变,能确保马来西亚不会沉沦于不断求新、求变的世界潮流中!

后记: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公立大学、私立大学、学院、补习中心,小弟教了约廿年书。后知后觉的我,如今才惊觉今天的教育大势所趋,早年学生刻苦勤学的情景早已一去不复还……认真的教学,却被校长训话:“我们只需要教学生到销售员的水平就足够,不需要教太深,只要他们出来工作后有交税,那已经达到马华办校的目的。”只要多付逾一万一马币,学生就能同时多得一张美国大学文凭。要注意3+0的深意,学生从未踏入美国国土,只是由同一批的讲师教,多考一张由相同讲师所出的考卷,就会获颁一张美国大学文凭。哇!这种教育是何等的“乌托邦”式啊!

各位,原来愧对青春的人是我!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六十年前塔基山青春断面闪现(二)》/刘姥姥的孙女儿(中国)


2016年12月本文作者写了一篇《另类中学生——塔基山的回忆》(按这里),这里算是文章的下篇吧?(周)

〈“花儿与少年”没早恋〉

“春季里(么就)到了(这)水仙花儿开,/ 水(呀)仙花儿开,/ 年轻轻个女儿家呀踩里么踩青来呀,/ 小呀阿啊哥,/ 小呀阿哥哥/ 小呀阿哥哥呀!/ 托一把手过来”。随着青海民歌《花儿与少年》(又称‘四季歌’)”轻松欢快的节奏,塔基山大草房礼堂砖搭的舞台上出现了一排身穿粉红小夹袄的少女,她们一手搭在前面女孩的肩上,一手拿着手绢在腰际甩着,踩着斜行的秧歌步,像水上行船,乘着波浪一起一伏又整齐划一地漂移了出来。当歌词唱到“小呀阿啊哥”时,从一排女孩后面钻出来一个少年,他手里拿着一根颤悠悠细细软软的竹竿,竹竿头上是一只花蝴蝶,一上一下地在空中跳动。随着蝴蝶在空中的飞动,少女们一边跳,一边变化着各种活泼的队形。《花儿与少年》的乐曲节奏性很强,很有感染力。很快,台下的同学都唱了起来,为台上的同学伴奏。这是塔基山上一次文娱晚会的节目演出状况。《花儿与少年》几乎全校同学都会唱。歌词有春夏秋冬四段,演出以后,塔基山上一年四季都能听到这首歌。按理《花儿与少年》这首歌可能会起到某种情感上的启示,但是塔基山的高中生似乎还没有情窦初开,对现在在初中生中就被视作洪水猛兽的早恋,好像一点没有感觉和动静。男女同学之间学习上互相帮助,平时互相起绰号、互相逗笑,相处得非常单纯、融洽又自然。现在我们想起来、谈起来也觉得很奇怪,分析的原因是:家教好和信息的单纯。

塔基山上的课余娱乐活动,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单调,但是真的很文明。那时没有卡拉 OK,没有摇滚;没有大排挡,更没有酗酒。男同学玩儿的一般是下棋,象棋和军旗为多。女同学多为唱歌。很多外国抒情歌曲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唱的。女同学W 的歌声低回、柔曼,很好听。夜晚,我们常在教室外的空地上,围坐在她四周,听她唱歌。望着头上的星星、月亮,或者视线穿流在夜色下的稻田,听她轻轻地哼起一首首外国民歌。其中有首意大利民歌我一直记到现在,因为歌词与我们当时所处的境界是那么地和谐、那么地一致。记得两大段的歌词是这样的: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看小船多美丽,漂浮在海上,随微波起伏,随清风荡漾;万籁皆寂静,大地入梦乡,幽静的深夜里,明月照四方。副歌词是: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齐亚,桑塔露齐亚。/在这黎明之前,快离开这岸边,桑塔露齐亚,桑塔露齐亚。看到这里,你可能知道了,呵,原来是这首意大利民歌。你看,歌词看起来清丽幽美,唱起来如吟如诵。在夜色中,W同学的歌声圆润、柔滑,如丝如绸,围绕在我们四周。我们沉浸在夜色和歌声中,忘掉了还有要做的作业,忘掉了明天还要上课……

不知是一种偶然,还是环境与人的心理的默契,在塔基山上学的歌曲多为旋律优美抒情,而歌词是关于夜色的。记得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结束不久,在联欢节上获得一等奖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很快流行到了中国。其实这首歌是1956年前苏联电影《在运动大会的日子里》的插曲。班文娱委员F得到歌纸后,大家就说:赶快教,赶快教。那时没有复印机,F就把歌词、歌曲抄在黑板上,一句一句地教我们唱。大家唱歌的热情很高,但是学唱时也都是中规中距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句一句地跟着唱,像小学生。前段时间这首歌又流行了一番。而我听到这首熟悉的乐曲,就想到我们坐在教室里学唱这首歌的情景,如在昨天。

是否因为宁静的塔基山夜色和舒卷轻柔的乐曲、沉着思索的棋路,把很多塔基山上学生的性格陶冶得沉稳、从容和理智,没有浮躁,以致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气质和风度?

〈一个月的女生篮球队〉

塔基山上没有运动场、没有体育课、没有球类、没有体操、没有体育器械,但是有个成立了一个月的女生篮球队。篮球教练是后来调到青年中学的赵老师。我们学校开始也没有体育老师,后来赵老师来了,听说是从杭州一中调来的。赵老师身材魁伟,肩膀特别宽。脸上皮肤呈现黑红色,比较粗糙,像个军人。后来传说,他真的是一个军人,是国民党空军飞行员。我们肃然起敬,不是因为国民党,而是因为他能在天上飞。赵老师对我们的体育课常常挂着一脸无奈或者是不屑一笑的神情,我想他是在感慨自己的英雄无用武之地吧。

不管怎么样,他带给我们的体育课内容很爽:“跑步去,黄泥岭!”那是在公路上的越野跑,当然也是一种体育项目。于是我们大多是跑过去,走回来,如果要算体育课,一节课也就到了。所以在高中,我们都没有体育成绩。但是我们每天跑步。那时有个称为“四红”的运动(思想红、工作红、学习红和身体红),其中要做到“身体红”,就看你是不是每天参加跑步运动。争取做到“四红”全部内容是难的,因为里面会有很多人为因素。但是做到“身体红”是容易的,只要每天早上起得早一点,去跑一趟就可以了。也许就是这个“跑步黄泥岭”,开始了我的健康储蓄,一直到现在,除了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则器质性的衰老,一生没有因为感冒挂盐水进过医院。我的儿子、女儿也比不过我的健康的韧劲儿,因为他们没有长期有规律的体力锻炼,而这种体力锻炼是人生不可缺少的,无论对身体和心理,都是有利无弊的。就为这点,我们得感谢这位脸上常常挂着各种各样笑容的赵老师。

突然有一天,赵老师叫了几个女同学,包括我。对我们说:要跟别的中学进行篮球比赛,时间还有半个月。我们七八个女同学成立了塔基山上青年中学女生篮球队。每个星期练球三四次。在女生宿舍下,稻田边的篮球场上,我们的手僵硬地触摸起篮球,开始进行拍球、运球跑、传球、三步上篮等基本动作的训练。一个星期练基本动作,一个星期练队形。那时全校只有两个篮球。有时篮球出界,滚到稻田的水沟里,赵老师就要我们赶快去捡起来擦干。训练完了,赵老师不会让篮球多留一分钟在我们手里,就把两个篮球锁进办公室。

两个星期后,我们跟别的中学开始比赛了。比赛的范围只是当时的余杭县内的中学。就是嘛,如果跟杭州市内的中学比,怎么也轮不上我们这所中学。六十年以前,县级中学里,没有一个像样的比赛场地,都很简陋。篮球架的柱子、篮板和投篮圈,看上去都是摇摇欲坠的。我们参加比赛也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就好像要我们去菜地拔萝卜一样平静。看比赛的观众有时是五六个人,有时是七八个人,都是参赛学校有关的老师或者球队队员,没有广告、海报、没有包装、更没有泡沫。悄悄地去,悄悄地比,悄悄地回来。一切都在默默中朴实地进行。比了两场,得了个第三名。成绩不错吧!回到学校没人说我们不好,也没人说我们好,就像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一样。只有赵老师,回到学校对我们说了一句:以后不用练球了。

我所以记住了这件事,是因为后来我到大学的时候,也被选拔上为大学女子篮球队队员,训练几次就成了右锋队员之一,每次全队训练以后,教练还要我单独留下,再练150个篮板球。成为大学篮球队队员,与高中参加了篮球训练、参加了一次篮球赛的经验不能说没有关系,虽然大学的篮球教练并不知道我们高中女生篮球队的情况。但我相信什么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因为有塔基山上半个月的篮球训练,后来有了大学三年的篮球训练,因为有了篮球训练,所以有了规律的体育锻炼,所以有了比较好的身体素质。我感恩青年中学体育赵老师对我健康储蓄的启蒙。

〈番薯晚会〉

塔基山的高中班,每个班都拥有自己的绿色领地,那就是自己班里的番薯地或者南瓜地。这些绿色领地都在宿舍后面,分班划块,看看不大,但劳动起来,一垄一垄的没个完。一年四季种青菜呀,种胡萝卜、豆子呀,很丰富,但秋天收获得最多的是番薯。这块绿色领地,一个星期只少要去照料它两三次:浇水、浇粪、松土、除草等。浇水、浇粪时要两个人抬一个粪桶。这种粪桶几乎快成了文物,现在的孩子看到过的可能很少。因为山上的地高低不平,又因为抬粪桶的两个同学个子长矮不齐,竹杠子上的粪桶,上坡时就滑到后面那个同学身前,下坡时就滑到前面那个同学的背后,粪桶里的水常常溅出来,溅得鞋子湿漉漉的。如果是粪水,还带点“香”味儿,好玩!

这块绿色领地给我们带来不少喜悦。播下去的种子长出绿绿的嫩芽了、插下去的番薯秧苗挺起身来了、刨开土,发现土里长出小番薯来了等等,都让我们惊喜半天,并且传来传去,在班里告诉这个,告诉那个,于是没有轮到劳动的同学会在中饭后或者下午上课后,也去地里看看,在现场惊喜惊喜,真有点庄稼人那种总算有了回报,又继续期待、诚惶诚恐的心理。什么时候去劳动,什么人去劳动,那是班里劳动委员说了算的。青年中学的班干部中有个劳动委员,这可能是现在中学的学生没有听到过的。我们班的劳动委员CH 对农作物的种植很有一套。现在他就在杭州余杭区一个很幽静的小村子里,买了一座农民的房子养老。我们去看望他时,也看望了他的菜地。

到了收获的季节,今天这个班开番薯晚会,明天那个班开番薯晚会,塔基山上天天飘荡着番薯的香味儿,热闹极了。

我们班番薯晚会的那天下午,一部分同学把从地里挖出来的番薯到井边洗干净,送到厨房里。在厨房师傅的帮助下,装入大锅煮。一部分同学就把教室里的桌椅搬到教室外面排成一个圈,把电灯拉出来,这是晚会的光亮来源,还要洗干净八九个脸盆,准备装番薯。等到厨房里的同学上坡来叫:“番薯熟啦!来装番薯啊!”一群同学就一边敲着脸盆,一边喊着:“呵——吃番薯啦!吃番薯啦!”跑向坡下的厨房。另一群同学就到校长办公室、老师办公室请校长、老师到班里来参加番薯晚会。

一盆盆番薯端上来了,一个个热腾腾的番薯分到桌子上同学们的饭碗里。待校长、老师坐定,番薯晚会就开始了。既然是晚会,就要有个开场白,当然是校长讲话。校长是个老革命,但是不刻板,还有才气,平时就与学生和谐相处。他说:“同学们,这是你们辛勤劳动的果实啊,别的话不说了,我来念几句……”于是就产生了一首番薯诗:番薯大,/番薯甜。/要问番薯谁来种?/是我、是你,也是他。

晚会在星光下继续着,几个同学代表讲了话,当然少不了劳动委员,还有传花结果式的节目,嘻嘻哈哈的,番薯晚会是完全放松快乐的,番薯吃到不要吃为止。

番薯,现在被美国科学家誉为第一健康食品后,身价高贵起来,成了宴会上的一道点心,变成了老人去农贸市场必购的食物。而我们吃番薯,就是因为我们种了番薯。不过六十年前,一餐吃那么多的番薯,也是很奢侈的。因为1959年,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自己有一块土地,可以种出能填饱肚子的番薯,那是杭州城里人可望不可及、垂涎的福事。

〈 敲焦炭和吃粽子〉

1958年10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我和我们班的七八个同学夹着要拿回家换洗的衣服和被子,兴冲冲地下了塔基山,小心地踏上了只能一人通行的田埂路,朝公路上的6路车站走去。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怎么啦,快走啊!”后面的同学催促着。“前面的同学被老师拦住了。”前面的同学回答着。“同学们,今天不能回家,学校等一下要开大会,有重要的消息要传达。大家回转吧!”只见班主任站在公路和田埂路的交叉口,张开双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拦住了我们。他的响亮的声音被空旷的秋野扯成了一片片,似沉似浮地向四处飘荡。我们丧气地嘟哝着,却又都乖乖地向后转,回到了山上。不一会儿,学校上空响起了广播:“同学们快到大礼堂集合开大会,有重要报告”。哗——,说不上是千军万马冲下山吧,也是黑压压的一群群,向山下移动,一下子,空荡荡的大礼堂站满了人。书记给我们作了关于“全民动员,大炼钢铁”的报告,并且宣布从今天开始不能回家。

回到宿舍里,有几个女同学就哭开了,其中有个女同学那天正好做了大人,想回家得到妈妈的帮助,没想到回不了家,哭个不停,嘴里不断地叫:不要啦,不要啦。不知是说不要做大人,还是在说不要不能回家。后来在两个比她大的女同学的安慰和帮助下,才平静了下来。

沮丧、郁闷、生气的情绪立刻被参加劳动要工种分组的新奇和热情替代了。在热热闹闹中,大部分男同学被分到闲林钢铁厂刨黄土层去了(闲林钢铁厂的铁矿,是露天铁矿,在钢铁厂旁边,男同学要把铁矿上的黄泥层挖掉);一部分同学去焦炭场敲焦炭。焦炭是炼钢铁时不能缺少的燃料,而且进入高炉有一定的大小规格。化学成绩好的同学分到学校的小高炉炼铁,那是很让人羡慕的。一个班的同学被分成了四五摊,除了自己小组的几个同学以外,其他同学都见不上面了。大家都满怀激情地、有责任心地、忙碌地为“十五年赶超英、美”,用“一天等于二十年”的速度日夜奋斗着。这样的日子大概延续了一个月左右。

我在焦炭组敲焦炭。高炉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停,因此敲焦炭的同学就得一天三班倒,我被分在夜班组。夜幕下,四周是黑黑的大焦炭堆和小焦炭堆的剪影,差不多有一人多高。把大焦炭敲到鸡蛋那么小的焦炭块,是我们的任务,不过没有量的要求。焦炭场上那些黑黑的剪影把我跟同学们都隔开了,互相看不到,也说不了话,耳朵边都是闲林钢铁厂炼铁炉发出的轰鸣声。我们的干劲很高,会一连四五个小时,一动也不动地盘坐在地上,右手拿着弹性很足的竹柄小榔头,左手扶着刺手的焦炭块,一下下地捶打。没有手套,晚上又看不清楚,每天手上都被棱角尖锐的焦炭刺破皮、被小榔头敲出紫血泡。

到了晚上二点半左右,瞌睡来了,头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瞌,榔头打在手上,有时打在自己腿上,脚上。惊醒一下,连眼皮也没睁一下,头很快又瞌下去了。这时只要有一声:“休息啦,吃粽子啦!”这一喊,瞌睡就全没了。只见昏暗中,有两个人抬着一只木桶走进了焦炭场。于是就像歌舞《在太行山上》中表演的一样,一下子从焦炭堆四周出现了很多“游击队员”,涌向了木桶边。一只只灰不拉几的手伸向桶里,从里面提出一只只粽子。手也不洗(没地方洗手),剥开棕叶就吃。不用钱,白吃的,每夜都有。后来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我常常想:有多少人参加了大炼钢铁的运动,每天要吃去多少粮食,再多的粮仓也要吃空。这两者前后有关系吗?

天亮后,我们就可以下班了。白天根本睡不着,开始几天,在迷迷糊糊之中,常常听到山脚下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呵——,出铁啦——出铁啦——,小高炉炼出钢铁啦!这时宿舍外发出一阵“踢踢嗒嗒”急促的脚步声,很多人跑下山去看小高炉出铁的壮观场面。

大炼钢铁的运动高潮过去后。我们复课了,可以回家了。回到家一看,爸妈睡的铁床不见了。我问妈妈铁床哪去了?妈妈说:炼钢铁去了。是呀,那时候是有铁出铁,有力出力!全国上下都在为增加钢铁产量做出贡献。当然,大炼钢铁也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思考。我们在高中的时候能参加这样的运动,无论从正面还是反面,无论在体力上、智力上、思想上都受益不浅。

〈男的女的都在这和仓库睡觉〉

敲了几天焦炭以后,有一天,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我们班的女同学H。老师对我们说:“你们两个,明天去我们学校附近的联荣生产队参加秋收劳动去,还要帮助他们作宣传。这是你们要带去的钢板、刻字笔和油印机,你们要给他们出生产快报。你们的棉被要自己带去,要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就会接受。老师又说:“具体工作明天到那个生产队,他们会布置的”。第二天早上,我和H同学打好了铺盖卷,用网线袋装好了脸盆等生活用品,在教室门口等来带我们去生产队的社员。一会儿,有个手里拿着一根扁担和一副绳子的社员(那时农村的行政组织有一级为人民公社,农民就叫社员)走上山来,在教室门口,老师就叫我们两人跟着他去。这是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农民,中等身材,不胖。脸上倒还清秀,只是脸色灰中透黄。他一声不响地挑起了我们的铺盖背包(那时候我们都学会了部队打铺盖的方法)和钢板、蜡纸、油印机,向山下走去。我和H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提起了我们的网线袋,好像心照不宣地不问一下,也不讲话,默默地跟着他,离开了学校。

这个社员下了塔基山,走上了田埂路,往塔基山后面的水库方向走去。两边的稻田,这时候有的已经收割完了,稻茬头像围棋子儿,一行行一列列地凸现在潮潮的地上,已经脱了谷粒的稻草还散乱地堆在田头;有的稻田则在等着收割,黄黄的稻杆儿互相依靠地倒伏着,在微微的秋风中,发出萧瑟的声音。挑着担子的社员在前面走得很快,我们得跑几步才能跟得上。跟着他,大约过了半小时,先左拐,然后又右拐,走进了一间屋子。我们紧接着跟进去,是生产队办公的地方。桌子那边有个人,听那个社员叫他,好像是书记,他让我们放下行李,跟着那个社员“去田畈割稻起”,晚上到这里出快报。快报的材料,下午会集中到这里来,我们会叫你们一起听汇报。

那个社员给我们一人找了一把大镰刀,就走出门去了。我们又紧紧地跟着他,来到了一块稻田。他让我们单独割一块稻田。旁边的稻田上,有一群妇女在割稻,看见我们,就指指点点地,嘻嘻哈哈地说些什么,好像很开心。我们俩不能示后,弯下腰,低着头,唰——唰——地甩开大镰刀,一排稻子随着就倒在地上。这种劳动,我们已经熟悉了(从1958 年以后,中学生常常在暑假参加“双抢”劳动,帮助农民抢收抢种),不过弯着腰,20分钟以后,我这个高个子的腰就酸痛起来,但只能直立一下,不能偷懒休息。大办农业跟大办钢铁一样,是要赶超速度的。上午我们割了大约60多平米的稻田。吃饭在大队的食堂里,也不要钱的。下午还是割稻。大约四点多的时候,那个社员来叫我们去生产大队办公室,就是我们刚才去的地方。秋天的稻田没有水,所以不用洗脚穿鞋。我们拿着大镰刀,走上田坂,跟在他的后面,去大队办公室了。

没进大队办公室,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响。一进门,烟雾腾腾,一人手中一支烟,有的是烟杆儿上吊着烟袋。来的都是小队长和小队会计。大队书记见我们到了,开口说话:“现在各小队把进度报一报”。于是从第一小队开始,轮流报起了割稻的进度和冬种植物亩数的进度。我和H 同学意识到这些数字都是我们要记下来的材料,急忙掏出笔和本子记下来:东头两块三亩半已经都割完,种麦,田犁了一半;洋番薯田两亩已经收了一亩;油菜地有三亩籽撒下哉……接着他们又报了几个人名,说他们割稻快、犁田质量高、某某捡洋番薯很干净等等,这大约是要表扬的内容。我们俩就傻傻地听、傻傻地记,不知道问些什么问题。

汇报会结束了。大队书记就对我们俩说: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写出快报,晚上交给会计。“快报要写成什么样的?”我们问。“嘎!那是你们的事情啰。我们会写,就不叫你们来了,学生子,是不是?”说完他就要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转身来说:夜饭还在食堂吃。夜头,里桌子上那盏煤油灯好用的。说完,他也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俩。

最难办的事情是人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写出来不符合他的意思,改来改去,吃力不讨好。现在让我们自己做主,那就好办。我们俩很高兴能独立自主做这件事,商量了一下,划一个进度表,再写出四五篇文章草稿来,然后排版刻字。晚饭以前,我们打好了草稿。草稿不用给什么人审查,爽快。晚饭后,点亮了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拿出钢板、刻笔,刻蜡纸,打开油印机调好油墨印刷。为了版面好看一点,活跃一点,我们还在蜡纸上插了画,画了花边。到十点左右,一张快报编写、油印出来了。我们自我欣赏了好久,然后对会计(晚上会计也在办公室,不知是不是陪我们,不过他一直在计算)说:好了。我们把油印快报交给他,他接过看了一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往旁边一搁,说:把铺盖拿上,我送你们去睡觉的地方。

外面已经很黑,看不清路面,也不知道在往哪里去。我们跟在他的后面,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七拐八拐,拐到了一间外面看看像仓库的大草房门口,会计说:就这里。我们朝里一看,有很多男社员在里面。“这里是男的”,“男的、女的都在这个仓库睡。里边是女的,你们往里走就是”。这下,我们真吓得要晕倒了。塔基山的宿舍尽管也像大仓库,但毕竟男女有别。这里男的、女的都在一起,这怎么睡得着。“进去呀!”会计在后面催我们进屋。

这间大草房真的是大队仓库,还比较宽。没有电灯,只有两三盏煤油灯照亮。人睡在仓库地上靠泥墙的两边,两排人睡下,中间的距离大约还有12米。男的占了一排半,女的半排。我和H在女的半排中间,找了两个床位,坐了下来。我们靠在铺盖上,不知道该如何睡下去?难道在男人面前脱外衣?地上铺的是稻草,稻草上没有席子。这时候已经没工夫考虑稻草里有没有什么虫子的问题了。在晦暗的光线下,望不清楚对面半坐半躺的男社员的脸,但他们面前都一闪一闪地亮着烟头,屋子里没有空气,只有烟气。看看身边的女社员,除了是母女俩,女儿比较年轻以外,其他女社员的年纪,都要叫她们大嫂、大妈了。“快打开被子,睡下吧,没问题的,都是村子里的人。过一会儿灯就要吹熄了”,旁边的一个大妈看出我们的心思,对我们说。不行,这肯定睡不着。最后,我和H决定打开被子,不脱衣服、不睡下,打算半坐半躺地过夜。

灯熄灭了。屋子里黑得看不见自己的手指。男的女的都睡进被子里去了,我们还是半坐半躺着。我在想:为什么他们要在这里过夜?难道这里离他们的家很远吗?难道明天要起得很早吗?这些问题我们没有问,也不敢问,也没有人告诉我们,为什么男的女的要睡在一间仓库里。夜深了,外面起风了。树叶的声音、草的声音,远处还传来狗叫的声音,都听得非常清楚,屋子里开始冷起来了,我们把被子往肩膀上拉了拉。四周已经响起了此起彼落的呼噜声,有的呼噜声还转起了弯儿。让人听得心里很烦,干脆,我把被子蒙住了头。

突然旁边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猛地醒来,脑袋里转了一下:怎么?我还是睡着了。只见四周的人差不多都起来出去了。他们的被子卷起排在泥墙边。我和同学H轻轻说:难道今晚还在这里吗?走出仓库,有的社员已经捧着大碗在喝稀饭了。

是的,我们在这大队一共劳动了三天,割了三天稻子,出了两份生产快报。在这个大仓库里一共“半坐半躺”了三个晚上,平安无事。第四天早上,大队书记对我们说:我们的秋收完成了,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学校去吧。这次我们没有再跟在别人后面,而是自己背着铺盖回学校了。

虽然这次在生产队劳动的时间不长,但大队仓库三个晚上的情景,清清楚楚地一直记忆到现在。

〈买菜学生帮〉

学校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差,有时候连大米饭也轮不到吃,只有黑黑的番薯馒头。同学们常常在吃完饭说:我好像没吃一样,吃了就饿。不久,生物老师让我们认识了金刚刺、狼蓟根(蕨菜根),要我们到附近山上去挖,挖来交到厨房。于是我们三五成群,抬着个箩筐漫山遍野地走着、找着,找那两类可以充饥的植物。毕竟是野生的,找半天也只有遮了个箩筐底,但是全校同学都在找,积少也成多了,合起来也有几箩筐。交到厨房,厨房师傅就把它们磨成粉,掺和到番薯粉中做成馒头,卖给我们吃。吃的菜,就更不用说,有菜就很幸运了。有时候去晚了,买菜的窗口只有一木盆酱油汤。买一勺酱油汤,也要2分钱。酱油汤淘饭就是一顿饭。

1960年春,虽然杭州好像没有什么天灾,但是“三年自然灾害”结果的现象大面积地出现在每个大中学校的食堂里,出现在每个家庭的用餐上。虽然学生每个人每个月都有二十柒斤米的粮票、几两油票、几两肉票、几两糖票、几块豆腐票、几张糕饼票,但是仍然是饥肠辘辘,吃不饱。

我们家有五个兄弟姐妹,都在生长发育的节骨眼上,妈妈常常拿着衣服去附近的郊区农村换蔬菜瓜果,尽可能让几个儿子吃得饱一点。每个星期,她都盼我回家,因为我能在闲林镇的集市上买一点刚上市的豌豆、蚕豆带回去。

塔基山的学生仿佛都很有家庭责任感,特别是女同学,都想着办法帮助妈妈解决无米之炊的困难。于是,每天都有不少同学起个大早,轻轻地你叫醒我,我叫醒你,抑手抑脚地离开宿舍。然后在弥漫着淡蓝色薄雾的田野上,呼吸着时而夹着农家炊烟的清新空气,跑步下山、跑步去闲林镇的集市,搜寻各种能充饥、能放几天不会坏的豌豆、蚕豆和土豆。有时候也在回家的前一天,买几棵卷心菜。在集市上,买这些东西也要眼疾手快,不然就会买不到。常常是远远地看到农民的菜担来了,看上去像是我们要的东西,不等他走近,就迎上去。别的买菜的人还没回过神来,一担东西就被我们几个同学一分而光。当时在闲林镇的集市上,我们被称为买菜的“学生帮”。我们的动作快,跑到镇上小街时,街上人就会一边说:“学生帮来哉,学生买菜帮来哉”,一边侧过身子让我们。

买好菜,如果时间还早,我们会一边吁着长气,一边看着、摸着袋子里的豆啊、菜啊,婆婆妈妈地兴奋一阵,走回塔基山。如果时间不多了,就再跑步回塔基山,到宿舍把袋子往床下一塞,上课去。上完课,吃完饭,回到宿舍,大家围坐在一起剥豆子,然后把豆子晾在一个个窗台上。等到周末,收起来带回家。

三年自然灾害,让我们过得很艰难,但是也让我们初步实践了做一个家庭成员的责任感。其中有紧张、有兴奋、有欢乐,看到妈妈的笑脸时,也有欣慰。过了那么一段苦难的日子也是值得的,因为我们懂得了对家人的珍惜。

〈胡萝卜和高考复习〉

“吃胡萝卜啦”、“快来吃胡萝卜了”随着叫声,教室的窗台上出现了一脸盆一脸盆红黄的色彩。教室里的同学看了一眼窗台上的脸盆说:“好事做到底吧,拿到我们旁边来!”于是劳动委员又把胡萝卜端到正在复习的一组、一群的同学身边。这是塔基山上的高中生进行高考复习时的一个情景。

三年的高中生活尽管有工业生产、农业上产、饥饿、艰难等丰富多彩内容,但是高中的学习进程仍然正常进行到了高中毕业考和高考复习阶段。塔基山上的高中生则进入了单一而紧张的迎考复习。除了每天上午老师的复习课,其它时间都是同学们自己复习。到后来几天,全天都是自己复习。同学们就三个一组、五个一群地在一起做题目,有同学不懂的,懂得同学就再讲一遍,一起复习的同学都懂了,继续做下个题目。考工科的同学一起解数学、物理难题,常常是要得出两三种解法才肯罢休。考文科的同学则拿着一叠一叠的复习提纲和一本本的书,互相背题目。相比较,六十年前的复习比现在简单得多,没有那么多各省市的复习材料和考试题可参考、要过目;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要比现在的学生热情、无私,更没有你防着我一点,我防着你一点,为此常常说那种:“昨天我在看电影,看到半夜二点”、“我还没开始复习呢”等等的话来扰乱其他同学的复习心理。

复习都是在那座塔基山上进行的。那时的家长也没有要给高考的孩子补补身子的概念,我们还是一日三餐吃那朴实的食堂饭。要说营养品,也有,那就是我们自己种的胡萝卜。复习到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都会有几个同学到我们班自己的菜地上去挖胡萝卜。那时候,菜地里南瓜、番薯刚出芽,可以吃的就是胡萝卜。胡萝卜挖出来,洗干净后,一脸盆一脸盆地放在这群同学、那群同学身边。于是,一边做题目,一边伸手到脸盆里拿一根桔黄色的胡萝卜,“嘎嘣脆”地在嘴里咬一口,生生脆脆地细细咀嚼,很好吃。胡萝卜那股强烈的、特别的药性味儿,有的人不喜欢,但实际上胡萝卜的这股味儿既有营养又有赶走疲劳、醒脑的作用。在整个在校复习期间,教室里那几抹桔黄色的暖色彩、弥漫着的那股浓浓的富有刺激性的味儿,陪伴我们度过了那段除了复习还是复习,但又充满着希望和紧张的日子。也有一些同学不参加复习,在宿舍里睡觉,闲谈。他们觉得自己复习了也没有用,考得再好也进不了大学。是的,现在回想,当时我们这批人,真的不在被高校录取的范围之内。当时,高校录取对出身不好的学生有这么几个录取杠杠:不宜录取、降级录取、不能录取。但对这种严峻的升学形势大多数同学并不很清楚。感谢当时的糊里糊涂,因为我们没有因此放弃对知识的复习和巩固,并且在复习中,加强了对真理追求的踏实精神。

复习阶段完了。同学们都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果。学校的老师校长也没有明确告诉我们当时高考录取政策中的政治条件是什么。是因为不想伤我们的心吗? 是鼓励我们去与既定的命运抗争吗?就像不喜欢胡萝卜的味儿,但仍然往嘴里塞?

关于塔基山的故事,奶奶就写到这里。太好玩了!奶奶的高中生活多丰富、多有意思!不过——他们那一切都是别人让座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我们现在,从小学开始就没完没了的上课、辅导班,上课、辅导班。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没完没了地写写写,这一切好像也是别人让座什么就做什么。我和奶奶三代了呀,这青春的活力,到底怎样才能是自己释放的呢?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永远年轻》/江扬(丹麦)


青春与年老是一对反义词,看似皆为中性,但在文化意义上前者之于后者有着无可置疑的优越感,这让后者对前者的品头论足变得残忍。身为过来人的我们,屡屡躺在床上却不知何时能入眠,阅读速度渐渐变缓,关注体检报告多过阅读心得,时不时听到周边同辈好友离去的消息,我们可以明显地感知,岁月不饶人,青春不复返。无论老一辈们多么为年老可能带来的成熟、雍容、深思熟虑辩护,无论如王朔这般对于年轻人的宣言——“年轻有什么了不起,谁都年轻过,但你们老过吗?”——多么有诱惑力,人们仍然必须承认,青春是人生最无可比拟的盛景,最令人眷恋的时光。怀旧,或者缅怀青春,会是艺术作品永恒的主题。

对于青春的向往来自于对时间的焦虑。在我们这个三维时空,浪花东流去,时间不倒转。线性流逝的时间对我们所有人的生命都是永恒的焦虑,而其中短暂易逝的青春之歌更是焦虑中的焦虑。洗手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沉默的时候,青春就这样没了。无论每个人的青春如何度过,它都只有一次机会。由此,对于青春的缅怀也出自命运的不甘,青春时或无心或有意的每一个选择,其实都是其后整个人生的拐点。比如你的中学大学在何处度过,你毕业后是工作还是出国,你的初恋如何经历,你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如何选择,这些都决定了你的整个人生的走向。多年后回看,任何拐点的一丝偏差都会导向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任何一丝偏差引发的后悔都会让人无限感慨与怅惘,如果当时换走另一条路将会是怎样的人生。对于青春的眷恋更在于对纯真的向往。看似懵懂未知不经世事的年少时光,却是最不加修饰最直抒胸臆的一段芳华。多年沉浮换来麻木世故却美其名曰高情商的成年人,面对多年前完全不知情商为何物的自己,怎会不自惭形秽,怎能不低到尘埃里?在科技主宰时代发展的今天,对于青春的向往还代表了对于科技权力的崇拜。当经验与资历越来越不成为社会竞争的优势的时候,更靠近权力的年轻一方自然就成了人们更加艳羡的对象。

因此,年轻的优势无可否定。由于无法重返青春而片面心虚地鼓吹优雅地老去实不可取,更诚恳的态度应是肯定青春的价值,张扬青春的初心。即使总是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老去的人们仍然可以坚持与年轻人一较短长,而不是逃避竞争,垂垂老去。事实上,这并非是与年轻人的较量,而是与衰老的自己的搏斗。所以,无须为不可复返的二十岁长吁短叹,无须为不再单纯的自己哀叹蹉跎,只要保持热泪盈眶的状态,任何时候都可以续写青春的故事。我们可以失去青春,但不应忘却青春。我们不仅要怀念年轻,我们更要永远年轻。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青春无常》/王康亨(瑞典)


青春界限是多大,也没人能解释的清楚,可能是人生的一个里程碑,也可能只是脑海中一段记忆犹新的小故事。

在中国从出生那刻起,就做好了上学的准备,幼稚园、小学、中学、大学,甚至进入研究院等(21世纪大多数中国人的必经路程)。入学那天老师会告诉你,知识能改变命运,让你拼命地看书、做题、做考卷,才能拥有高学历,然后凭着你的高学历加上个人的求职发挥,谋得一份好的工作。老师最理想化的心声针对每位学生,家长为了更好配合老师的工作,提高学生的素养和知识面,给孩子报各种课外兴趣辅导班,哪怕是你不喜欢的类型,你也得学,否则就得认命的意思。

记得小学那会,我有个发小,是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父母也是人民教师,从小就教育他技能要学得比其他孩子多,在未来学业生涯会轻松许多(特长生,高考加分等等方面)。他三年级开始学钢琴和小提琴,六年级加上个人天赋都过了八级。之前除去课外辅导班,他有一天的假期,我平时都会趁这一天找他玩;看我平日漫散,后来他父母有意见,说他孩子和我不一样,多才多艺以后会有出息,不要打扰他。原本属于我们的青春,就在这教育环境下扼杀了。两人的关系随着时间渐行渐远。

最美好的时光就当属青春时期,是社会变了?还是我们变了?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那么现实,那么让人无法接受。

Crazy更多的只是电视剧里虚构的诠释,毕竟多数人都在求知的路上寻觅着,答案在下一个路口还是分岔的,没人知道结局如何。

摄影:Nick Wu(台湾)

《青春一去不回》/彭怡云(台湾)


由吕丽萍与孙海英联袂主演的明星版话剧《独自温暖》,2017年11年24日晚上随著全国巡演的脚步声来到浙江省人民大会堂,引领现场观众走入一位阅历丰富、心地善良、性格难捉摸又独自生活的寂寞年长女性所在情境。故事围绕在吕丽萍所扮演的老妇人这一条主线,行动发展随儿子(李晔饰)、司机老楚(孙海英饰)与孙女小野(韩清饰)而成三条副线(老妇人-儿子-孙女小野;老妇人-司机老楚;前夫-老妇人-院士),通过演员肢体展现剧本中的对话、韵律、呼吸和节奏,自然地赋予角色独立的生命,让观众深刻体会离婚、独居的年长女性形象;中年为生活操烦,担忧女儿的父亲形象,以及照顾年迈父母的儿子形象;加上,急于奔向梦想却叛逆不拘的女儿形象。

舞台画面温馨呈现原本熟悉的中国文化里的问题意识,情节既要处理现代人最爱探询的存在的问题、自我本性的问题,可又非单纯挖掘另外一个自我,而是通过五感(形、声、闻、味、触)来让观众发现自身所缺少的东西。因中国现代戏剧的审美总面临戏剧理论、舞台实践和演员培训成三条平行线并进,却不兼容的现实困境,然这出小品的戏剧文本,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演出和打磨的过程里,因与资深演员的丰沛生命历练和艺术经历的交流,为青年演员作为典范的养成训练,未来将在他/她们的生命中奠定表演信心与思维观点。不仅启发青年演员的价值,也达到提升戏剧活力和振奋精神的功能,相对地也活化剧场中的观演关系,并拉近戏剧艺术与社会大众间的疏离感。

回过头来思考作品的整体性与创新点,《独自温暖》演出时间(含中场休息)总长约为一百二十分钟,其中百分五十在音乐、舞台设计与演员行动的交织,对作品演出创新演绎占有重要意义。从戏剧一开头,儿子从放置在左下舞台的汽车进入情节,而且故事也因汽车串起老妇人、儿子和司机老楚的关系,然就剧场本身的局限是,镜框式舞台无法满足右舞台前方的观众视角,以致于演员们如何上下汽车,还有在汽车内的精彩肢体,直接导致舞台空间的使用被切割了。紧接著,音乐的安排源于营造幕与幕之间的流动性,无论是汽车发动的背景音效或借西洋古典乐来衬托老妇人的洋气,亦或者是老妇人与司机老楚的华尔兹舞曲,皆为观剧时间里营造的戏剧情节,使观众不仅只是旁观者。

然长年深受西方叙事结构影响的中国现代戏剧,无论是编剧或导演都需面对一个非常艰难的课题,那就是在戏剧呈现上,一方面在实质性和主题性,另一方面形式和语言,如何能够跳脱所谓写实主义的表现手法,以中国哲理的诗意呈现属于民族的戏剧美学,实为导演和编剧在艺术圣殿中,大胆在这部作品中尝试跨越/克服个体惯性理解世界的途径。通过导演的诠释,使得作品在当代剧场发展具有启发和推进意义,也让温馨小品的喜悦,弥漫在剧院舞台上的演员和舞台下观众的情感互动,实为不可多得的艺术价值。

剧场本身多元的世界观,总吸引拥有不同价值观的观众,跟着人物在梦境般的情境,转化现实中无法抒发的情感。作品打动人之处,在于它触及生活在中国的社会大众所面对婚姻、两性和自我的核心价值观,引领不同世代演员、观众思索和体验正在这个社会、自身发生的一切。因现代戏剧处理的正是我们所在世界的问题,里面存在的道德问题,既非简单表明是非、好与坏,而是通过情节揭示来反映人在不同年龄的心理状态。尤其是,迈过芳华岁月的知识女性,魅力是否还能像西沈的太阳再起,实为青春男女所不懂的空虚寂寞。

过去,惯于把“女性必然将妻子和母亲划上等号”,但吕丽萍所扮演的女主角跳脱一贯的现实逻辑和表现手法,让我们有机会重新思索单身的年长女性,面对身为母亲、奶奶的身份时,又该如何面对自我情感嬗变的心境转变。作品打破剧院中所熟的家庭伦理和婚姻神圣的团圆形式,通过与儿子、孙女的聊天、斗嘴塑造在舞台上所看不见的另外一个家庭(媳妇、儿子与孙女小野的家),触及陌生化的身体语言及自我价值,实为作品终极层面想回应的现代性。

尤其是,司机老楚与女主人公之间跨越年龄、雇佣的亲密关系,实为繁忙快速的都会生活中稀有的情感。尽管,老妇人的儿子尽力以行动表达对母亲的孝心,可是通过勤恳务实的老楚帮衬,形成两相对照的亲子关系,在情节中显得自然而不做作的情感。由此可见老楚的存在,在戏剧里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当老妇人面对前夫即将再婚的消息,以及前男友(院士)回头求婚的纠结情愫,老楚总能自在地面对老妇、她的儿子和电话另一头的院士,使得平铺直叙的戏剧情节正慢慢推向高潮。

直到故事的结尾,朝气蓬勃的小野在奶奶和父亲的鼓励下,选择不读大学而去展开不可知的人生冒险,而且儿子与媳妇也寻得新的相处之道,相形之下独自在客厅沈沈睡去的老妇显得青春不再。就算在儿子、孙女和老楚都积极鼓吹她再婚时,深感自己已像飞逝的光阴,无法再走遍天涯,甚至不知能否登上人生中的新高峰,所以她选择以理性化身的决定,让自己与院士间暧昧状态戛然中断。隽永之情随著昏黄的灯光在剧场中暗去,彷佛耳畔哼起《老情歌》的歌词:“人说情歌总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

摄影:Madalina Gheorghe李娜(罗马尼亚)

《青春,就是要读莎士比亚!》/练鱼(马来西亚)


趁着青春无敌,建议有空翻翻以下读物,因为长大变成大叔后,可能就没什么时间了。
1. 漫画类 —《好小子》(千叶彻弥)
2. 漫画类 —《七龙珠》(鸟山明)
3. 古典文学 — 《红楼梦》(曹雪芹)
4. 小说类 — 金庸武侠小说(尽量每一部都去摸摸翻翻)
5. 小说类 — 爱西莫夫的《帝国》系列
6. 小说类 — 《哈利波特》系列(J·K·羅琳)
7. 小说类 — 《鹿男》(万城目学)

以上,排名不分先后

千叶彻弥先生其实还有一本叫《小拳王》的青春热血拳击漫画,可惜本人没看完,无法推荐。

《好小子》是一本少年漫画,是少数介绍日本剑道运动的漫画。主人公从小被逃家的酒鬼老爸带大,性格有缺陷,礼义欠奉,唯独有耻不服输,为人并不讨喜;但是他不屈不饶、为求胜利不择手段、拼搏到底的精神,曾引导那些彷徨无助的青少年,在课业与人生的道路上屡败屡战。故事到了最后,得了个全国冠军,主角心里依旧空虚寂寞。最后的最后,还是选择回去找他那不成材的老爸出海寻宝去了。

《好小子》应该也是少数几部没有美丽动人女主角的少年漫画。

鸟山明先生成名作是那本号称无厘头始祖的《IQ博士》,《七龙珠》是续《IQ博士》后连载的一部日式西游记。一套《七龙珠》分两个部分,上半部的《七龙珠》是参考《西游记》故事,悟空和女版唐三藏等师徒四人浪迹天涯寻龙珠的故事,寻龙珠的过程中,演变成格斗漫画;下半部的《Dragon Ball Z》,悟空变成外星人,戏肉依旧是寻龙珠,格局膨胀无数倍。

不得不佩服鸟山先生说故事的能力,故事进行得高潮迭起,情节引人入胜,角色千变万化,常常令人出乎意料之外。只不过人造人后的故事,变成歹戏拖棚,一个又一个能三段变身的强大反派,搞得大家疲劳不堪、故事难以继续,才结束了这部当年轰动江湖的漫画。

看《七龙珠》,了解到说故事是一种特殊能力,是天赋。故事说得好,可以当编剧、写小说、做导演。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能把故事说的好,可让选民更加容易了解党的政见和论述;作为一个业务人员,把产品的故事说得引人入胜,绝对能帮忙拉抬销售业绩。

《红楼梦》是一本伟大的小说。不同的年龄去阅读会有不同的领悟。建议各位初次尝试阅读的朋友们,先从时报出版社出版的程乙本《红楼梦》开始。这个版本的注释与校对相对的比较详细,读完后再对照白先勇先生的《细说红楼梦》,一来一往的,乐趣无穷。

小说里的人物繁多,但个个生动灵活,其生动的程度,往往只要让角色开口,读者就大约可以猜到其性格为何。王熙凤出场一阵子,就知道这是一位口齿伶俐、尖酸刻薄、善耍手段的女子。
不多说,这真的是一部好书。读过一次的年轻人,在年岁渐长的若干年后,还是会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再翻读一次。

个人比较喜好爱西莫夫的《帝国》系列,三大本,星战的原形。多年后重读,依然不觉得与时代脱节、依旧科幻。《帝国》系列故事紧凑,情节环环相扣,谜团渐次揭开,不到最后,你不会知道第二帝国在哪儿。

《鹿男》是万城目学先生的第二部小说,与《哈利波特》一样同属于奇幻小说类别。

故事很有趣。

想象有一天,你在奈良公园内休息,有一头鹿慢慢靠近你、瞪着你,然后,“我们需要你挽救日本!”

是的,鹿儿用人类的语言对你说。

故事由此展开,主角和脸长的像鱼般的女主角一起去挽救日本。

一次意外,主角被认为办事不力,被鹿印上印记,脸慢慢变成鹿。如果无法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日本将会灭亡,男主角也会变成鹿。

是不是很有趣?赶快去找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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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为什么都只是推荐适合男生的读物?为什么没有介绍适合女生看的书呢?”

“我男生嘛,只能在能力范围内推荐男生的读物,女生的青春读本… 没有什么概念。”

“不管,你必须说几部看看!”

“呃……漫画类嘛,《蓝宝石王子》?《尼罗河女儿》?《排球女将》?还有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

“S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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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介绍这些书?”

“那些是我青春时读过,到现在还有印象的书。”

“呸!《哈利波特》的时候你还青春?”

“《哈利波特》和《鹿男》是看着有趣才介绍的啦。你会不会太闲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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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呢?”

“不要相信题目,那是拿来唬人、骗点击的啦。习惯就好。”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我们与他们》/廖天才(马来西亚)


那一年5月的某一天早晨,爬起床刷牙洗脸、穿校服准备去上学。念小学一年级,什么也不懂,正要开门,母亲就问:“你要做什么?”

“去上学啊!”

“现在戒严,上什么学啦?”

心里在想,生病要戒口,又没生病,干嘛要我戒盐?戒盐又与上学扯上什么关系?心里头一阵迟疑的时候,母亲从板门缝隙往外看,回头小声说:“你看,马路有很多兵车在走动。我们被吩咐不能随便出外。一出门,兵士就会开枪杀人!”

这句话很吓人,隐约的猜想“戒盐”的意思就是不可出门,包括不可去上学,是发生了事故。

几天后的某一天,赫然看到父亲身上多处流血,脸上表现痛苦的表情。他躺在床上,母亲用湿布轻轻抹去鲜血,帮他涂上消毒药水。原来父亲的朋友之前送了一枚自制的爆竹玻璃弹给他收藏自卫,却害怕戒严期间若有政府官员上门搜查会惹祸,悄悄在屋后将它引爆,结果受伤。之后父亲是如何处理和医治、复原,已经没了印象。但父亲当时的身体多处溢血的可怖情景,记忆犹新。

我们居住的山城小镇人口少,离最接近的小城市都很遥远,首都吉隆坡更不必说了。这里人们务农为生,脚踏车是最普遍的交通工具,电单车都少见。不同族群的居所都相互靠近,彼此关系融洽。

可这之后,整个小山城弥漫紧张气氛,当时人们的话题,就是在谈论族群屠杀、殴斗,大家都在互相的探测、询问大城市的状况与进展。大人都害怕大城市发生的事随时会蔓延到我们的山城,大家生命随时都可能有不测。

局势后来慢慢稳定、冷却。但之后的世界变了。大人们都把马来人描述得很坏。此后,华人与马来人、“我们与他们”的界限分得越来越明显。漫长的成长岁月,谈起这事件,他们就说这是513事件。

家长很少要谈这起事,学校老师更是绝口不提。上了中学,历史课本没半言一语交代,我们对这起事件的发生知道的太少了。

这起事件真正死亡人数是多少,是官方所说的195人吗?多少人受伤?为何会发生?谁是事件的关键人物?他们有被政府对付吗?民间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很感兴趣的,而政府给出的答案,又与坊间流传的说法有很大的落差。

在成长的岁月中,这起事件被定位为敏感课题,被禁止公开谈论。然而我们却不时听到马来政客警告华人不要随便质疑马来人特权、不要尝试挑战马来人政权,否则513事件就难免再度发生。

“这起事件是华人在野党在大选胜利后举行游行庆祝,让贫穷的马来人感到生气而引发的”,这是中学时期我在州立图书馆看到的官方答案。

问题是,这么一个严重事件,怎么会因为一个选举胜利的庆祝,就轻易的被引爆?这是许多人都感到迷惑的问题。一个国家的某一个族群比另一个族群贫穷,就自然地会发生族群冲突,这样的说法难于令人信服。

不能信服又如何?50年过去了,当年处在青春期的受害者家属,大概已没多少人还在世了。导致事故发生的执政联盟,如今依然执政。大家都知道,只要这个执政团体不垮台,513发生的背后真相永远就是一个谜。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卷上珠帘》/刘明星(马来西亚)


小杜脍炙人口的故事我就不说好了。

也曾想过要写衣不如新的道理,但是到了顾镜自怜的时候,渲染锦袍艳丽,那种反差大约会更显得憔悴。

关于新潮文字歌影,比如王蒙的、泰迪罗宾的、九把刀的,都曾经陪着我度过良好的审美情怀,当中要永远活在“发育期”的唱功,最叫我莞尔。是啊,只要爱来爱去抱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情并不容易呢?

当然咯,那枝关不住的杏花怎么就按捺得了墙内的空间,那比较下来阳光普照的和风习习,自然也是能把撩人的心情吹拂得愈加蠢蠢欲动。不过,巷弄的两边有着怎么样的故事,那倒也不一定就是滚滚红尘痴男怨女,更可以是万物蓬勃生机盎然嘛。只不过有时我们忘记本义,而耿耿于怀在一些无关风月的人情事故。

那天似乎想要重翻那本连环图《少年维特的烦恼》,但是记忆中的小人书已经寻遍不获了。歌德那股引发自残风潮的臆想也就暂时仍然锁在那不应该逃脱出来的境界。也许灌园叟(https://goo.gl/pZFU9o)才是深得风月真谛的佼佼者。

是赵薇要写信给那终将逝去的,还是潘越云在唱着查某人的愿望?或许,是萨弗(Sappho,古希腊抒情女诗人,详见https://goo.gl/afN6aM)那棵苹果树上最为红艳的那个果子(编按:参见Sappho的第九十首诗;网上没找到中译,只有英译:https://goo.gl/q1i9Be)。

十三岁的你,有着怎样的梦呢?

摄影:Nick Wu(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