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集》的香火不熄灭/周嘉惠(马来西亚)

这不是文章,勉强算是一则通告。文章接济不上,凑数,见谅。

不知不觉中,《学文集》在下个月就已经撑了整整十年。按照原本的计划,那是功德圆满,可以准备收工大吉。十年心血,有不少友人、读者表示不舍,就这么收摊太可惜了。

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一个让它延续“香火”的办法:换我家老大接棒,并把《学文集》转型成中学生的园地。平台的基本形式不变,但具体怎么操作,我会和老大再商量。现有的作者们,如果不嫌弃,当然欢迎继续供稿,先行者的经验永远都值得学生参考;当然,我们也会邀请新的作者加入。

《学文集》会不会千秋万世流传下去,暂时也不去想那么多。我们继续成长,希望大家也能够收益于众多作者提供对同一主题的不同视角,进而产生脑力激荡的效果,持续提升人文素养。

虽然偶尔也会觉得维持《学文集》吃力不讨好,但是在纷纷扰扰的社会中遇见一股清流,对许多人来说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们寄望明天会更好!

  • 附图摘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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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趁早说/周嘉惠(马来西亚)

2015年时曾经突发奇想,在《学文集》召集为我个人写悼文,结果有四位朋友响应(链接见下)。当时的想法是,为什么不让最该看到悼文内容的人在有生之年先睹为快呢?至于忌讳什么的,生冷不忌的我倒是没那么在意。

有点类似的情况最近在现实中真的发生了。

话说直到今天还不时有人喊我老师,此事可以追溯到1993年在中学兼的一年高中数学课。虽然并不特别钟情于摆出老师的款,但我确实当过他们的老师,说不敢当反而是显得矫情了。有几位当年的学生一直都有保持联系,但却是直到今年才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提起,当时区区的一年数学课对他们往后30年生命所造成的影响。

确实没料到!心里感到十分震惊!当年我刚离开大学,没有接触过任何教育理论,全凭一股对自己在校时校方不作为的不忿,希望以回到母校兼课的方式求得心理平衡。我的认知是,回应心理不平衡的选择无非就两种,要不报复,要不补偿。学生与我无冤无仇,报复是说不通的,补偿才是比较合理的方式。当时只是采取了自己觉得“应该”的方法教学,如此而已,不料效果远远超出预期,更跨越数学的范畴,甚至有学生认为影响力绵延30年而不止。

近年我一心在家教女儿读书,而今突然想起孟子的老话:“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整句老话的意思大家都懂,但没几个人真正去想过中间那个“及”字是什么意思?再提一个成语“推己及人”,这下明白了吧?“及”的意思就是推广、扩散。在30年前我能够为学生带来好的影响,如今道行更有长足的进步,何以却不把这股正能量发散出去?

于是约时间找校长谈,最后也说好了明年再次回到母校兼课教数学。选择教数学因为这门科目是很多独中学生的罩门,而我在过去两年一再证明给老大看,只要方法对,数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学。

往好的一面想,幸好学生不是在死后才到告别式述说我的生前“功绩”,让我有机会及时把正能量散发到家门以外。

有话趁早说,那可能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呢!

死亡是必然的,过程别忽视/刘姥姥的孙女儿(中国)

人类一定会灭亡,不是概率问题,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地球,包括整个太阳系一定会不复存在,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不少国家的科学家们,甚至个人会花费重金去月球、去火星探秘人类可否生存的环境和条件?那么地球毁灭了,人类是否会灭亡?未知。如果人类可以到月球上生存,当然那也只是少数人的事。听说火星上有类似地球上的物种资源,似乎人类也可以去火星上生存,自然这也是少数人的事。任何物质最后都要消亡殆尽,人类也是如此,即使到了月球或火星上。当然这还不是现在要讨论的事情。我们现在只谈人的物理性死亡。

作为个体人的生命,自然有灭亡的一天。一个北京故宫博物馆前馆长说:人生本来就是一个零。人本来就是从零归于零。死亡是自然之道,是人生发展之必然,任何人都逃脱不了,最后都要归于零的结果。可以说,个体人,一出生,从时间尺度上来说,他或她以后迈出的每一步就是向死亡前进的每一步。认可这一点,你就会对死亡有本质上的认识:一个人的生命不可能永久。即使将来科学发达了,人可以不死,但其实,那时的你,身上的血肉已经不是你父母给的,而是科学的能量替代了父母给你的血肉,那时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而是科学的你。再说,科学制造的机械细胞就不会有老化和衰败吗?任何物质都是要消亡的,所谓的物质不灭定律,只是指物质的任何变化、化学反应和核反应都不能消除其质量,只是改变了它的原有形态或结构,所以被称为物质不灭定律。这一点,你难道在一茬又一茬的疫苗升级中、一代又一代的手机升级中感觉不到,理解不到吗?

人的本身是一定会死亡的。不仅人的肉体必定要死亡,即使是这个人的精神,如果这个人的载体——地球也毁灭了,那么这个人的一切实的、虚的,种种痕迹也就永远消亡了。就拿眼前的的实例来说,你可能还记得给你父母、你爷爷奶奶、你太祖父太祖母扫墓,有谁还记得太祖父太祖母的父母?所以死亡以后,还要留个墓地,实际上是多余的。你,能被多少代的后人所怀念?三四代以后的小辈跟你还有多少关系?他们都不认识你。说实在,你过世后,最多被家人怀念五六十年,除非你是不变朝代的烈士。

既然人生的结果是零,那么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有!

过程,人生的过程。

天地造化、父母精华,蕴育了你的生命,让你来到世界上,不是让你来等死的。斗转星移,天地运行,生命世界的生成、发展,尤其是人类的进化是需要地球上每个生命付出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付出的聪明才智积聚起来才得以延续和散发 。每一代人都在享受着上一辈人创造的社会财富,每一代人又都要为后代、为自己的生活去创造、去发展、去积累,世世代代循环反复,一直无穷,所以你又要敬畏生命,你的生命不是给你拿来任意践踏、随心所欲的;不能轻言死亡,因为每一个生命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大自然都赋有责任和义务。每个人的一生都承载了对社会的责任义务和对父母家人的责任义务,在死亡之前,你应该把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回报给社会和父母家人,你的一生才完满,才有了意义,有了价值。你是社会和家族的一分子。

当然,你也是在为自己活一辈子。你从没有到有,你有认知世界,你有情感世界。对世界的认识从少到多,甚至有新的发现和发明。对情感的感受有爱、有怨,甚至有恨。在你的一生中,你有困难、有幸福、有忧愁、有欢乐。这一切,你都会尝遍,不用奇怪,因为人生就是甜酸苦辣,就是哲学。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当你认识到生活的本质,尤其当你基本上完成了对社会和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后,你自由了,生活完全属于你自己的了,你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拿回到自己身上,你也应该认识到,你离死亡没有那么远了,这是客观,用不着回避。你只要好好儿地度过自己的晚年,对自己好一点,尽自己的能力,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你自己认为,你可以从容微笑地面对死亡,你这一生就是有意义、有价值,就是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社会、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了。

怎样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精彩,年轻时除了自己的努力,客观上还要有机遇和幸运,但到了晚年就全靠自己了。

  • 摄影:李嘉永(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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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消失/客家妹(马来西亚)

我曾阅读过一篇文章,描述一个人死后周围人的心境变化。从最初的深切悲伤,眼泪不止,到慢慢释怀。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只有少数的人会提起你或想起你,慢慢地这些人也没再提了,甚至都不在了。

生前,我们为工作拼命,为他人付出。到最后我们的存在就是那么短暂,随着时间悄然消失。

死亡是必经之路,也是大家最不想触碰的课题。我其实有想过,如果知道自己的人生是怎么结束的其实也不是件很坏的事。或许过程很痛苦,可是至少还有一丁点时间给自己和给爱我们的人做心理准备说再见。

死亡似乎离我们很远但其实并不是。一瞬间,那位我们熟悉的叔叔突然心脏病发作倒下就这样离开了;即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里也有可能会无端端遇上飞来横祸的事件。我们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来得及道别。

有些人是作死的,明知山里有火也要往火坑里跳,挑战生命的极限。他们到底是无知还是那么地轻视生命?更可怕是那种侥幸的心态。

有多少人真正重视系好安全带、使用婴儿车座、骑车戴安全帽,以及酒后不驾驶等?我曾遇见过在高速公路上以30km/h速度走在中间车道的司机;当初我还以为对方的车子出了什么问题,超车一看竟然看到司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驾车。我真的不敢相信今时今日能考到驾照的文明人还会做出如此荒谬的行为。

除了以上这些不怕死的,我想大多数人应该都怕死。如果怕死,我们是不是更应该把握生命的每分每秒,而不侥幸度日?这种侥幸带来的方便和快感是否值得我们冒险去试探死神的注视?

时间匆匆流逝,看着墙上的全家幅,再看看身边的老人。我们都想时间可以一直定在这一刻。还有多少天我们能拥抱彼此,互相交流和护送温暖?

我们以笑容迎接生命,以泪水送别人生。而最深的悲伤莫过于遗憾。我宁愿我所爱之人流下对我不舍的泪水,也不想他们带着遗憾的心情想起我。有梦想就去追,有爱就勇敢表达,让生命过得精彩,至少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到底,在生命最后的那刻笑着说:“我不枉此生。”

  • 摄影:Nick Wu(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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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生命/奉化.山人(中国)

世上万物都有生命,生命有长有短有大有小。生命长的有上万个亿年,比如天系,而短的只有几个小时,比如蜉蝣。最大的生命当然是宇宙了,而最小的大概非空气莫属。

世界是由无数生命组成的。所有生命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归于沉寂,也即通常意义上的死亡。但按物质不灭定律,应该是蜕变,变成另一种物体,如此生生不息,直到宇宙洪荒。

唯一希望永生的是人类,人们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周期无限伸长,真可谓不遗余力。从三皇五帝到慈禧太后,为延长生命到万寿无疆的人简直层出不穷。当然其中不乏济世救人的先圣先贤,如轩辕黄帝发明农耕生产,神农氏尝百草发明中草药,孙思邈、华陀等悬壶济世等等,人类如果没有延伸生命的强烈愿望并身体力行,恐怕平均寿命不会达到现在的水平。随着科学进步,先进医疗技术的面世,人类寿命将有无限延伸的可能,有个叫“细胞重编程技术”宣称,“衰老可被延迟30岁”,这可真是人类的一大福音!

但是,我觉得这不值得点赞。且不说能接受这种技术的绝对不是一般中低收入的绝大多数人群,即使百岁以上人群能达到一半又怎么样,滿世界尽是跳街舞唱老曲的老头老太,年轻人怎么活?尤其是不发达的国家,如果一味地把纳税人的血汗钱投放到研究延长衰老的项目上去,而置看不起病吃不上药的弱势群体不顾,那可真叫轻重倒置了!

生命最可贵,而且对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所以必须受到尊重。生命究是要结束的,长寿也是一个普世价值吧?但我认为前题是健康,是圆滿。能健康地活着,不给家人和纳税人增加额外负担,就是最大的圆满了。

  • 摄影:Nick Wu(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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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命也/刘明星(马来西亚)

日前出席了前培风中学李名冠老师的告别式,当天灵堂没有瞻仰遗容的环节,因为独居的李老师死讯是邻居循味得知的,死亡时间并不清楚,已经作了封棺处理。

那天是《学文集》的主编周嘉惠驱车载我一起从吉隆坡市去马六甲市,车上两人不免谈起了往事。我和周君相识二十多年,话题不少。其中提到人生的老生常谈,往往会有多少安慰剂作用。许多老话在缺乏深思的情况下,是相当表面的。如果细细推敲,很可能会别有一番滋味。

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这句话有两千多年了,是孔子用反问来回答关于季路事鬼神的问题的。这里当然揭示了儒家关心人事多于鬼神的态度,很是入世。早期的儒家是负责祭祀的,似乎墨家批评的各种繁文缛节,在这里显示的是礼节是针对活人,与死亡关系不大。

但是,孔子的反问也在在地说明,要想理解死亡,先决条件是理解生命。

我们生活着,有一件事很确定,就是凡是生的,必然会死。

再看季路问的的鬼神,是不是都是属于死亡境界范畴的呢?

人生在世,总会有追求意义的一方面。意义,又往往是人类主观赋予的。如果说人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善终,这么说有没有毛病呢?

我不敢媲美圣人的诘问,自问对死亡问题是并不忌讳的。但是,就算是季路,看来问的还不是切身的自我寂灭,而是面对他者该如何做的问题。

我认为关心小我的个人死亡是应该进行的功课,逃避这个问题,或许会令我们有暂时的麻醉,但是时间流逝,最终要面对时,我们在没有准备之下,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我不是苏格拉底,没有凡事刨根问底,能有知道不知道的觉悟,自然也不会遭受民主法庭的宣判死刑。但是我深信,无论什么情况,生命是早已被判了死刑的,为善或作恶,终不免一死。

既然必死,活着的意义要采取什么态度,应该也是不难选择善恶的。而事实上,我们没有选择恶的权力,恶的客观存在,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清楚的。

编注:李名冠老师曾经是《学文集》的作者之一。

  •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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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自杀/江扬(中国)


法国思想家加缪尝言,真正的哲学问題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这并非肯定或是否定自杀,但多少突出了人的主体性。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死亡是无法防备的。你也许能预想到100种死去的方式,但最终发生的可能是第101种。不用说交通意外或者安全事故这样的突发死亡,即便你收到一份绝症确诊单,也没人能准确预料丧钟何时鸣起。你也许从不敢相信到接受现实再到寻找出路,直到绝望安排后事,转了一大圈但生命顽强地在这一切之后继续;而另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则没有如此好运,可能完全来不及交待后事就一命呜呼。总而言之,死亡是如此重要,但无论你如何为此未雨绸缪,也几乎没有人能全身而退。而唯一的例外,是自杀。

自杀作为一种个人选择,古往今来屡见不鲜。所谓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如荆轲或者谭嗣同;为情为义的,如杜十娘或者祝英台;还有为了理想的,如王国维或者林昭;抑或为了情操的,如顾圣婴、傅雷。除了这些名士高人,还有无数的泛泛之辈,或生无可恋,或畏罪自杀。但不管哪种自杀,都是普通人为自己命运的勇敢抉择。一般说来,只要还活着的人,即便是绝症晚期的病人,也仍抱持一丝生的希望,顽强地多坚持一天,因为明天或许总是新的一天。在这个意义上,那些毅然决然地自杀的人们是如此地确信明天一定不会比今天更好,或者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走向理想中的模样。这是怎样的一种阅尽沧桑,又是怎样的一种理想主义。这足以令人世间大多数浑浑噩噩苦中作乐的人汗颜。

自杀当然也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对死亡的恐惧构成了人类诸多的情感来源,比如食欲、色欲、感伤、悔恨等等。仔细说来,食欲代表了人类的求生本能,色欲代表了人类的繁衍本能,而感伤与悔恨之类的情感都源自人类对于生命有限性与时空不可跨越的条件反射。简言之,这一切都是生命无法重来的恐惧,也是嵌入人类DNA的本能,让我们不顾一切去逃避死亡。绝望者用各种宗教的谎言来麻痹自己,不屈者则寻找各种长生不老药来延缓死亡。只有自杀,是一种与死亡的正面对峙,对求生本能的顽强超越。虽说所有的人类审美归根结底都建基于善待生命,而自杀也有违基本的生命美学,但生命的本质更是追求自由、爱与尊严。若生命确定失去这些价值,那么其同时亦不再具有审美价值,毁掉它反而是一种善待。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作家席勒说“生命不是人生最高的价值”,而自杀实则体现了更高的生命价值——以个人之死去召唤人类物种整体环境的改善,以为人类物种的延续增添一丝机会。

与神话传统中美化英雄自杀不同,今日的医学把大部分主动自杀的人归因于抑郁症发作,进而通过神经科学解释为脑神经损伤,与阿尔茨海默病、渐冻症等病症一概纳入“神经病”的范畴。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如斯坦福大学的生物学教授Robert
Sapolsky更是一直宣称自由意志并不存在,人类的一切行为可以从客观的生物进化过程中找到依据,而具体到每个人的行为,也不过是他/她先天后天诸多要素的集合。所谓的自由意志,不过是科学还未够发达之前人类所无法解释的内在力量。无独有偶,今天几乎所有的实验神经科学都在试图将人类行为与特定神经元区域的决策联系起来。这些客观决定论的观点从生物微观层面消解了自杀这种自主选择的能动性,却与社会宏观层面对自我牺牲的礼赞截然相悖。比如飞蛾扑火,虽然本质是一种诱杀或者盲从,但我们仍然愿意相信这是向光明的主动奔赴;又如舍己救人,我们也总愿意美化其为无私奉献,却无视了这样的事实:少有人会在救人之前做好利益权衡,并决心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的根本死因其实是脑神经受限于眼前危急情势而对可能发生的救人风险预判失误。相似地,“我以我血荐轩辕”也可能是一种对人类共同体一厢情愿的误判,所有的自我牺牲不过是满足了大脑的文学想象。

当然也不用等到科学家们来掀桌子,后现代哲学家们早已经将传统的“我”革了命。自从“我思故我在”的笛卡尔把“我”这个主体创世以来,并经由康德等人以主观统摄客观,达到唯心论顶峰;而后物极必反,在尼采、马克思那里物质肉身成了更重要的实体(李泽厚语)。直到以福柯为代表的后现代哲学家们甚至直接否定了主体的可能性,人不过是被知识与权力随意摆弄的躯壳,主体因此早已消亡。这简直与后来居上的科学家们殊途同归。换言之,在我们自杀之前,我们其实已经把“我”杀死了。那么此后的自杀,还有什么审美价值呢?这杀掉的“自己”又是谁呢?

父母是“三等”公民吗?/徐嘉亮(马来西亚)

2023年即将结束,很快地,我们又将踏入新的一年。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刻,再加上此月的主题“死亡”两字,不禁让我想起逾十年前的一个广告画面。三名老妇人坐在老人院的院子里,谈话家常。老人甲夸耀儿子如何本事, 在短短数年内已当上公司总经理。老人乙也不甘示弱,说儿子月入十多千,是人人羡慕的对象。说着,说着,她们两人的眼神望向老人丙。老人丙脸露腼腆,连摇双手:“我儿子只是个普通书记,也没什么值得谈的。”这时,一辆本地国产车驶到门口……“妈,妈。来上车,我们回家过年吃饭了。”老人丙随着儿子一家人上车后,只剩下其他两位留在老人院的孤独身影及羡慕眼神。

你家的老人是三等公民吗?等吃、等睡、等死,特别是“等死”二字,难道是老人的宿命,人生必经之路?现今,老人院、疗养院如雨后竹笋般成立,大受欢迎。据统计,2035年的我国將有15%人口为60岁以上的乐龄人士,成为名副其实的老人国。身为子女的我们,难道一定得把父母送去老人院,响应潮流?父母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抚养长大,如今年纪大了,手脚慢了,脑袋不太灵光了,就得蟹居在老人院,或独居在家,如“望儿石”般地等儿女回来,等死吗???

古人常言道:“百善孝为先。”这句话足以说明华人是很重视孝道的民族,然而因為社会变迁,孝道并非再是主流价值,弃养、虐待老人的事件层出不穷,這不禁让人反思。将家中病重、年老体衰的老人安置在安养机构,是不是就是不孝顺?今天的生活担子繁重,家庭结构早已变成双薪家庭。如果家中的老人真的是行动不便,把父母白天寄托在“托老所”,晚间接回家中,也可算是个折衷的方法。千万别像邻国的年青人,美其名带父母出国旅行,却趁机把他们弃于人生地不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

有时让我们扪心自问,父母在他们的最后黄金岁月,渴望的是什么呢?笔者认为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最重要的不过是希望孩子为人正派,有上进心,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其次是希望自己依然壮健,不必成为孩子的负担。如果孩子能常陪他们谈心,闲话家常,那是再好不过了。相信大部分的父母,要的并不是奢侈的物质生活,花花绿绿的钞票;一份关怀体贴,几句嘘寒问暖,就足以让他们甜入心扉。健康是最大的财富,让老人家参加一些太极班、气功班,多做做运动,就能保持身心健康。此外,定期带他们去做身体检验,是每年必做的功课。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我们也可以鼓励父母学习书法、音乐、舞蹈、烹饪等有益身心的活动,让生活过得更充实。壮健的父母能在晚年当义工,从事一些社会关怀活动或“银发事业”,服务人群,展现生命的余晖,人生就活得更有意义了!

各位看官,当你看着日益年迈的双亲,请多谅解他们,尊重他们,关爱他们,陪伴他们走完最后的黄金岁月。今年的冬至,你会回家过节,与父母团圆吗?

  • 摄影:林明辉(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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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耳东风(马来西亚)

没生命的东西,无所谓死亡。毁灭了的东西,可以再造,而再造之后,并没有什么累积的记忆和经验需要重塑,所以,这叫做复制。如果思想可以复制,那么,人类应该也不会太过介意“死亡”,因为,将死的身躯,只是肉身的湮灭。思想,可以移去另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一个新的躯壳也罢,新的生命也罢,甚至是一架冷冰冰的机器也好,思想找到居所,记忆可以延续下去。

这是科幻故事的情节。现实里,我们担心。死亡等于关机,而这个关机,没有其他人能帮我们重新启动,我们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记忆是如何。毕竟,人对死亡以后的一切毫无头绪。

曾经有这个奇想,我们每个人,只是另一种“人类”的思想而已。这类“人”可以幻化为无限人生,感受一切“真实”的生活过程。人类只能怪研发出电玩,不外是脑子里残留的记忆推动下来的复制性动作。您在玩电玩的时候,死了,可以无限次重生,生死,有时只不过是那几秒或几分钟的事。同样的,我们的生死,历经几十年,但对那“造物者”而言,也可能只是几秒的事。不是常说,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吗?

我们对不了解的东西,往往感到不安。就因为不懂死,所以害怕死。而那种和鬼魂或不能解释的事件交流,只能说是我们的感官突然之间突破了我们存在的空间,和另一个空间交际吧?

有没有答案?就好像学习那样,懂的人可以教,但是学的人还是要靠自己的领悟力,而且,还要找对老师。和自己没有互鸣的人学习死亡,就像找数学老师来教语文,有时叫强人所难,有时叫寻找奇迹。

过去就是未来,未来即是过去/赤月(马来西亚)

天空阴沉,云层厚重,雨声始终稀稀落落,可是每一片树叶,都是嫩绿而细致的。

他高速穿行,拨开前面层层树枝和荆棘,身上伤处的疼痛不能停止他。奔跑中回头一看,战机坠毁在不远处的岩石中,燃烧的火光还未完全熄灭,隐约中甚至还可以闻到时浓时淡的烟味。就快了,只要穿出这片密林,他就可逃出这一切。

正想着,忽然间,眼前画面一震,幻象刹那浮现。

大海上,战舰。战友站在面前,微笑着与自己击掌。

他有些怔忪,伸手刚要碰触,眼前的一切出现裂痕,整个空间碎成快速移动旋转着的粒子,失重的身体不断坠落……

冰凉的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极速奔跑跳跃中拨开一层又一层的树枝和荆棘,陡然间,他愣住了,某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模糊闪过他的脑海里。他,一直重复循环在逃出密林的路上。

啪,我将手机反转按在桌上,抬眸望出窗外,天色已暗,该收拾东西回家了。

这种主角茫茫然中后来才醒觉自己落入虚拟空间里,拼命跳出幻境的梗其实在很多电影和小说都玩过了,而且玩得很精彩,有些所涉及的内容和寓意还很深。电影Matrix中的电脑机器(我的理解是超级AI)借由和人体大脑神经联结的连接器,使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心理(六根)等讯号传递到人类大脑时都仿佛是真实的,以此囚禁人类的心灵。

有时,脑抽风也会在想,每天两点一线,朝九晚五的工作,是空间在循环重复,还是我的意识在作用?我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觉知者是谁?一切周而复转,日子变得麻木无感,这些问题绝对不会出现在你思考范围。当人生的苦刺痛内心,某个瞬间有微微的省思,然后,还是埋首其中,但愿长醉不复醒哪。

虽生犹死,死而犹生,这跟沉睡在虚拟程序世界的人有何差别?

Knock knock Neo.

Wake up Neo…

The Matrix has you…

大梦谁先觉?我其实什么都没懂。

  • Matrix电影海报摘自《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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