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陪着外甥女看她的课本,她指着一篇课文给我介绍:“阿姨,这是xx(某名作家)写的,我们老师说写得可好了!”我按她的指示看去,却只觉得字里行间的矫情和卖弄让我受不了。弥散在文字中的满满的套路感,让我觉得如此的“正确”,却又如此腐朽。可我不仅需要应和孩子说的好,还得努力去论证,并且还得引导她往这套路上学。我真心觉得教小学生我都如此的力不从心。经典们大概就是负责给我们一些标杆,认同或不认同,我们都得从它们这里开始。这大概就是经典给的压迫感。
不管什么年龄段,“经典”二字总是神性与压迫感俱在。如果你对经典无动于衷,那你一定是悟性不够。不论是在什么阶段,每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经典还没来得及读,我总不免惶恐。学生时代,教习的往往是名家名篇,除此之外是一长串的中外经典清单。而那些被命名为经典的东西往往是可以历久弥新,毋庸置疑地自带光环。而当我们需要去读解他们,那么在无数种既定的诠释中,找到了自己比较能接受的那一种。以经典及围绕着它的经典导论、经典评论,合力形成某种既定的套路,让我们确认或规训自己的理解。在我们接近经典的方式和训练中,获得了某种特定的跟我们主体相关的阅读和思维方式,这大概是经典对我们的意义。
然而一来时间总是如此不够,二来大概到我们这个时代,各种各类的经典实在是堆积如山到远远无法穷尽的地步,更重要的是,从互联网普及开始,时代对于经典的态度开始发生空前的变化。我们对经典的选择变得挑剔,对经典的态度也变得世故。我终于坦然承认我远远不可能阅尽经典,即便是我看过的经典,我也只能消化我能消化的那部分。比如渐渐地我学会用故事梗概来判定一本书或一部电影对我的可读、可看性,也学会在评论的海洋中找到最接近自己欣赏特点的那一篇,并由此决定我是否去读去看,或者决定去看哪一段。似乎也没有什么经典能让我理直气壮地对下一代说,“你们快看啊,这是经典!”我在对经典进行再确认的时候发现,对它们的认知越来越私人化。
那么,经典已经不可能成为一种共同感性或理性了吗?在互联网这个空前的平台上,所有经典的碎片跨越时空聚集在当下,等待着时事把它唤醒。一切不可切近的在这里触手可得,一切不可撼动的在这里被捣碎、拼贴与重组,而它们也似乎因此不再腐朽。当经典被戏拟、解构与重构,经典才从某种意义上获得新生。重要的不是神话讲述的时代,而是讲述神话的时代。考据癖式的考察曹雪芹的身世或鲁迅的八卦,都无助于我们理解经典。将经典化入今天的语境,让我们的时代与它们产生互文,这也许才是经典在当下最合理的存在方式。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注:照片上的花是菖蒲,传统上用来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