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廖天才(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的多语环境独特又美丽,它让马来西亚人民有学习和掌握多种语言的方便与机会。马来西亚人只要他稍微外向、好学与肯学,就可以在不太困难的情况下掌握两种或以上的语言。

在马来西亚,不同族群都说他们自己的母语,而西马就有三种以他们自己族群母语来教学的学校:马来文学校、华文学校及淡米尔文学校。大部分家长都选择把孩子送往以自己母语为教学媒介语的小学上课。

马来语是国语,英语是第一外语,这两种语文都是必修科,所以,华文及淡米尔文学校的学生,自然要在小学开始学习马来语及英语。而送往以母语(华语或淡米尔语)为教学媒介语的华族或印度族弟子,他们从小也就被迫学习三种语言。

到了中学,大部分华印裔家长把孩子送往以马来语为教学媒介的政府学校就学,只有少部分送往以华语或英语为教学媒介的私立学校求学。

马来语是国语,英语是世界语言,这两种语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家长都期望自己的孩子都能把这两种语言掌握好。

看得懂是一回事,说得流利是另一回事,懂得书写又是另一回事。说得流利之后,对阅读与书写有直接的帮助。看得懂及会书写一种语言,而没有经常在日常生活磨练应用,往往就不能说得流畅自如。

马来西亚先天具备学习多语的环境,一个人只要肯跃出自己族群语言的舒适圈,投入另一个以说他族语言的圈子群,让自己沉浸在一个只说他们的语言的环境中,就能很快把外语磨练得流畅无阻。

凭着网际网路的成熟发展,手机功能的迅速提升,在在方便了学习的机会。不懂得发音?不懂得外语单词或句子的意思?手机马上就为您解决难题,不必像以前那样,要翻查厚重的字典或词典,学习外语在那个时候是多么的困难。

如今,我们有了很多学习语言的方便,掌握三语四语已经变得不是太困难的事。问题是我们需要决心、恒心与毅力来达成掌握外语的目标。

祝你,学习快乐。

摄影:Nick Wu(台湾)

我学英语的第一年/李黎(中国)


不像现在的小孩子,三岁就开始读双语幼儿园,小学就开始把英语当作一门学科去系统学习。我们90年代念小学的学生,尤其是在乡下,是不学习英语的。主要学科是语文(编按:指中文)、数学、品德、科学、美术、音乐、体育,但主要还是以语文、数学为主。上学也很自在,作业不太多,写完就和邻居家小孩玩去了,不至于爬树捉鱼,也就是一起玩游戏、看电视、过家家等等。

所以等到2000年,我去念初中,学生证上写着10岁,我才开始接触英语。在这之前是没有概念的,顶多能背诵和默写26个英文字母。

上了初中,学习的科目突然增多。除了语文、数学,还要学习英语、历史、物理、地理、生物、政治,(美术、音乐、体育这些不算是主要科目,因为不考试),学校还发了字帖,要额外练习汉字书写。时间就非常紧张了,落实到每个科目的时间,每天可能不到1小时。所以我的英语就在每天1小时学习的节奏中开始了。

我的第一个英语老师,现在想想很外行,但当时是很佩服他的。因为在乡下,会英语是件很厉害的事情。会英语和数学好,完全不是一码事,因为数学谁都可以学好(当时觉得数学很容易),但英语可是非得去见过世面的人,才能接触到的。

我们当时学英语,是从简单的单词和对话开始的,对话的主角总是李雷和韩梅梅,学习的内容从“你好吗”到“我来自什么什么国家”“我几岁了”“我们一起去上学”之类的,印象中整个初中一年级,就学到了如何问路,怎么过红绿灯。但当时怎么都学不会。因为不爱背书,只喜欢理解型记忆,所以数学地理物理就学的很轻松,但语文和英语比较差,语文还好,从小被耳提面命,至少能在班级占中上游,但英语完全就是一坨烂泥。

记得一件小事,刚开始学到let’s go时,在旁边用汉语拼音标注,也不知道重音,也不知道语调,就用汉语的口音在念。放学回家了,给奶奶说我学了这个词,是什么什么意思,我奶奶一听,说你学的是什么英语啊,还癞死狗,怎么不癞死羊呢?对了,当时我奶奶养了2只羊。

说回我的英语老师,现在我极其怀疑他的英文是自学的,因为我后来一直纠正的英语读音问题,都是来自于他。当时用方言的口音去学习英文的,那效果可想而知。并且学习英语音标时, /ɪ/ /e/ /ɛ/ /æ/ 这几个音标当时无论如何都区分不出来,所以,只好去模仿英语老师的口音去读。印象中,老师可能对自己的英语口音也不是很自信,他当时说的挺多的一句话是,要多听英语磁带,边听边读,英语才能学好,他可能也是期待我们能自己去启迪自己的英语。
当时还有一件事,让我坚定了英语老师的英文是自学成才的,因为当时他在自学日文,把日文用毛笔写成大字,贴在墙上,天天去念。这和我们小孩子学英文都是一样的嘛,盲学,盲读,根本不管口音的对错。后来听说英语老师好像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念完大学,才去我们乡下教书的。当时他可能是30多岁。

从第一年学英文,到现在,将近20年,我的英文水平还是一坨烂泥。虽然当中经过高考、读研,在短时间内英文水平飞速提升,然后又直线下降,之后又逐渐回落到中学水平。

哎,说起来都是泪啊,真是个花费时间很多,但没有获得同等收获的学科啊。最后,我仍然觉得数学比英文学起来容易太多了!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语言半残/郑嘉诚(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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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外语的阶段,像是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推大石上山的情景,每当感觉有点进度,转眼又打回原形。语言是个需要大量训练的能力,刚开始起步如果没有持续的练习,就会像西西弗斯那样,不断重来,而提供语言练习机会的,就是环境。

我从小长大在一个纯华文的家庭环境,虽然根据马来西亚政府教育部规定每个公民都需要自小学习三语,但有时觉得自己母语以外的语言掌握能力之烂,简直惨不忍睹。三语当中,华语当然是第一语言,英文是在上了大学之后硬练出来的,而马来文在整个人生阶段当中没有任何的环境允许我常练习,当然在Mamak档点菜还是没问题的。

身为马来西亚人,感觉怎样都应该掌握好马来文的沟通能力,因此在大学期间还特地找了马来同胞练习马来文,我则以教他华文作为交换。结果,因为毕业后时间难以配合,这短暂的学习旅程也就半途告吹。

除了以上学习马来文的无奈经历,方言也是一大痛脚。当去到外州读书,遇到会讲方言的华人时,他们通常都会闲聊问到“你是哪里人?”,这里的“你是哪里人”其实要问的是籍贯。我每次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福建咏春,然后如果对方再补问是否会讲方言,那我通常都只会用方言回话说 “一点点”。

谈到方言,其实是在到吉隆坡读书后,才发现原来其他州的年轻人多少都会说一些方言,普遍印象是槟城人讲福建话,雪兰莪人讲广东话,还有很多讲潮州话、客家话的友人。通常,广东话看似最流行,因为相当多朋友都是从小看港剧长大,从而潜移默化地学了些广东话。

然而,以前盛行潮州话的柔佛州,现下大部分年轻一代能掌握这种方言者属于少数,再加上1979年开始,新加坡已逝前总理李光耀推行的“讲华语运动”,让讲方言不再变得理所当然。当时那场“讲华语运动”是为了配合中国的崛起,加强新加坡接轨中国市场的潜力而实施的教育改革, 据说运用了很多不同的手段包括通过广告打压方言,有人说他或许是受到了以前台湾“国语运动”的启发。政府还因此更动了身份证的设计,据说以前新加坡华人身份证上有英文拼成的方言发音,之后全部都改为汉语拼音。

我们柔佛很多家庭以前都在看新加坡电视和听他们的电台,其播出的媒介语以华语居多,也在倡导华文好、华语好,加上现实考量,如果要去新加坡赚新币,当然要学习更赚钱的语言,因此这场运动的影响力波及柔佛州。据2012的一份报告显示,柔佛有高达85%左右的华人在家使用华语。因此,我的方言,暂时也停留在听得懂些许福建话,能用广东话做基本的交流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有时亲戚间在讲着方言,听不懂的部分只能干笑。

很少看到从小说几种不同语言的孩子,长大后会忘记小时候讲的语言,因为小孩子是海绵,吸收能力强大。以后,一定让我会说三种语言、两种方言的女朋友好好教育下一代,并设计能让孩子接触不同语言的环境。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能娴熟掌握方言,是不是能更好地和我身边的长辈,像是高龄95岁的的外公多聊聊天?想来想去,好像掌握不好一个能常用到的语言,就成了那语言圈里的语言半残。

摄影:黄艺畅(中国)

香蕉人的外语/Suki(马来西亚)


多年前,我有个不谙中文的“香蕉人”屋友,完全不会写,不会看,也不会说中文。其他人都用广东话或英语和他沟通,而我这个热爱中文的固执鬼却偏偏不。一方面是自己的广东话实在太差了,另一方面看他常常一头雾水的样子真的很乐。所以,我和他便有了个独特的沟通方式,就是我说中文,他回我广东话;他说广东话,我用中文回他。虽然偶尔会闹出一些笑话,偶而需要用我的破广东话跟他解释一番,但这样也蛮有趣的。

某天,我坐在书桌前赶着功课,眼角余光瞄到这家伙全神贯注地在看报章,看清楚一点,竟然是中!文!报!这个货真价实的“香蕉人”怎么可能会看得懂中文啊?我一脸狐疑地转过头问他,“你会看吗?”他一手指着报章里的字,用一贯的广东话回我说:“唔识嘎,净系识呢个字啫。”(翻译:不会,只会这个字。)我好奇地探头看个究竟,他接着说:“三个女,jiān(姦)”。我噗了一声,和这家伙一起狂笑了起来。

后来的后来,这家伙慢慢学了一些简单的中文,也慢慢会说一些简单的华语。

我不知道他会学中文是不是受我影响,但从他口中说出的第一个中文字,让我想起很多人都说的,学外语通常都是先从一些“搞怪”的字眼(或粗话)开始。想想好像是这样耶!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对吧?哈哈!

摄影:Suki(马来西亚)

华语人的麻烦/周嘉惠(马来西亚)


女儿自称是“华语人”,因为她们的母语是华语,也是至今唯一说得比较流利的语言。祖籍的概念到她们这一代算是彻底结束了,我本来还考虑是否要在她们面前表演一下义愤填膺的戏码,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说实在我自己已经是个对祖籍没感觉的人,小时候还因为不会说家乡话被叔公骂“忘本”,但当时真的也不是很介意,事实上我并不曾忘,而是根本没在脑袋里装进去过这一类讯息。

我成为华语人是因为“混血”的缘故,父母亲的籍贯不同,唯有华语是可以互相沟通的语言,家乡话自然而然就式微了。不过如果再追究下去,我妈说的宁波话算是搞笑级,真正的宁波人听了恐怕会头皮发痒。如此看来,华语人似乎有基因遗传的因素包含在内。

无论如何,我毕竟还是在流行说方言的时代长大。港剧让我学会广东话,母校让我学会客家话(全班好像只有练鱼和我不说客家话),不过都止于听而已,学会说广东话是工作之后的事,客家话则到今天还不会说完整的句子。虽然语言天赋欠佳,但比起女儿还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某天老二从保姆家回来后跟我说要看“宫西电影”。宫西?那是什么玩意?老二解释说那是同被保姆照顾的小姐姐介绍的,很恐怖的呀!在火车上宫西会跑来跑去咬人的。幸亏她老爸我见多识广,马上猜到那是韩国电影《釜山列车》。“宫西”原来是用广东话说的“僵尸”,小姐姐的广东话说得很流利,而我家纯种的华语人只会依样画葫芦,把“僵尸”模仿成“宫西”。

老大偶尔想展示她说方言的能耐,现实上只是证明了她实在不具备这种能耐。她说的广东话:“内贡嘛野啊?”(翻译:你说什么啊?);她说的福建话:“西杯好料!”(翻译:实在好!);她说的客家话:……,好吧,她不会说客家话。

两位千金有时候心血来潮缠着我要学方言,不过都是现学现忘,而且问道于盲实在不是很明智的事情。

例外还是有的。老二有次颇具古风地赞美老爸:很厉害、很劲!劲?你也懂得这个字的用法?谁教的?你教的啦!真的是我吗?真的!

没想到会在六岁孩子嘴里听到“劲”这个字,就像几年前妹妹突然冒出的一句“拉柴”(死亡),都很有点时光倒流七十年的味道。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瑞典文/林明辉(瑞典)


我住瑞典30多年了,我的瑞典语程度还过得去。阅读和对话都没有问题,至于书写嘛就差一点了,因为这个语文我都是从社会上学回来的。在完全没有受过正统训练而能够有这样的“成就”,我还挺骄傲的。

1988年刚到瑞典就托我哥朋友在一家中国餐厅找了一份洗碗的工作.平时除了洗碗做卫生,还要去厨房帮忙打打饭呀,切一下肉呀,也帮他们洗地等等等。由于大家年龄都差不多,天天一起嘻嘻哈哈的工作也挺好玩。

当时学到的第一个瑞典字是“黑”(hej),就是打招呼你好的意思。第二个字是好(bra),和英文的女性内衣同字。

在厨房帮打饭肯定要会数字,所以1、2、3、4……很快就学会。但是,2这数字就好玩了,2在瑞典文写成två,瑞典语发音则是舌头顶着上颚然后读four。跑堂的瑞典人同事英语马马虎虎,她经常英语说着说着,又说回瑞典语。笑话就在这里了,在高峰期鬼妹喊två ris,ris就是rice(米)我可以猜到,但每当她用瑞典话喊2 ris,我就打4个饭给她了,其实那也没有引起什么大误会或其他严重问题。

还有一个更加离谱的事是我学会瑞典语后当楼面招待时发生的。一个波兰女孩上早班,我比她晚一小时上班。早到的工作就是洗一下昨天泡了肥皂的抹布,补充一下酱油辣椒等事情。

那天我一到餐厅她就鬼叫了,她大声说:阿辉,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泡内裤!我靠,那时我想我为什么要泡她的内裤,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发什么波兰神经也就不理她,继续喝我的咖啡。她继续念继续唠叨,我就火了,问你发什么神经?波兰姐就用她那肥大的拇指和食指夹着我们擦桌子的布,在我面前晃说:这个呀,你昨天没有把全部的抹布泡肥皂水!

天呀,她的瑞典语应该也比我高明不到哪里去。瑞典语抹布是trasa,trosa才是女人内裤!她用错字了。哈哈!

还有一个到今天我都觉得搞笑的事,那是我在瑞典考驾照时的尴尬笑话。一天驾驶教练叫我拐进一个发音Shelestorp的路,我在路牌上看不到这个街名就直走了。这条街在瑞典文是Killestorp,他们的K有时候发音成S!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业余翻译/山三(马来西亚)


第一次接触翻译应该是高二那年,我参与的学校社团——圣约翰救伤队(St. John Ambulance)主席翁同学,胸怀大志,对外想提高社团名声,对内则欲提升团员素质。于是,他捧着本Advanced First Aid(是在总部上高阶课程的资料本子)(注),征询队内理事同意一起把这本资料翻译成中文,让学弟学妹更容易明白个中内容。反正也不管我们同意与否,他都势在必行,我们就像分猪肉般,五个人各自分得要翻译的部分。而我,那时凭着还可以的中英文能力,除了翻译自己的那份,也负责进行最后的校对审核,从翻译至对稿成品费时将近两年,一本《高级急救》译本终于出炉,总算了却翁同学毕业前的“心愿”。

说到翻译的过程,先得把原文(这里指英文)的内容主旨搞懂弄明白,然后才把中英文组词句子及语法琢磨一遍,逐句逐段的翻译出来。当然,那时除了纸质的牛津英汉字典,我家正好买了本电子词典,对理解资料上算是(速度上)有点帮助。像我方才说的《高级急救》,除了人体运作(生物学)知识的说明,很多是急救的步骤程序,所以最重要把正确的知识传达出来即可,句子段落是否与原文一致尚列其次。

再次与翻译扛上,已经是在浙大学习,是个中文系学妹的作业,也不知她从谁的口中得知我马来文(应该)还行,她找我翻译一首马来诗歌,即从马来语翻成中文。忘了她给的什么理由,反正我是接下了她的“委托”。与我第一次翻译相隔十年,翻译工具已经相对方便些,但仅限于普通对话翻译,像这类需要优美词汇或专业术语的翻译,还真苦煞我这门外汉!再者,诗歌句句精短但喻义丰富极具内涵,短短十行诗歌,我花了整个星期勉强地、绞尽脑汁地翻了一遍。学妹交差的结果是咋样,我都不敢问,也没眼看!

后来,我的导师接获一个国际研讨会学者撰文论述的翻译项目,我们几个研究生的任务即把英文稿翻译成中文,一人负责翻译两篇,翻译完毕自行交换对稿,最后才交予导师审核定稿。这项目的难度在于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们,他们的英文用语有时还真不容易搞懂,而且逐字逐句用词都必须谨慎选择,比如,某学者在文章开首用了一些“关键词”引述了自己对某一理论的解读,继而对该理论提出辩驳或论证,结尾部分又再把“关键词”带出总结一番。因此,倘若一开始把“关键词”翻错了,接下来的论述只会越弄越糊涂,不知所云!

综上所述,我这业余翻译说不上专业但尚算是尽责认真,每次做翻译权当多认识些词汇长点知识,只求别误人子弟就好!

注:那时只有《初级急救》(Basic First Aid)中文版,没有《高级急救》的中文版。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