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不难发现语言是具有时代性、地域性的。即使是同一种语言,今天的我们如果穿越到周朝,就算有幸见到孔子本人,恐怕也难以沟通,老夫子听得明白南洋口音吗?而我方同学连今天的山东口音都听得累得半死,二千五百年前的古音只怕更是不用指望了。孔子时代写的是篆体字,想笔谈也成问题,我们看不懂那些画画一般的字,孔夫子也一样看不懂现代的简体字。顺带一提,我是个有超前部署思维的人,多年来断断续续在学着篆体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科技突破了时间的限制,至少可以跟孔子笔谈一番,厘清《论语》是不是有徒子徒孙“假传圣旨”的篇章。
且不说这么久远的语言了,就算四十年前的语言,在今天的耳朵中、眼睛中也会教人很难受吧?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电影广告,最喜欢用的广告词就是宣传电影剧情“回肠荡气”,主题曲让人“听出耳油”。我一直对“耳油”很好奇,那可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啊?那时候在电影院中,我总是在期盼着有人会突然流出耳油,不过每次都失望。
汉高祖刘邦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老粗,他最常用的一个词就是“乃公”。“乃公”是什么意思?就是今天所谓的“林北”(你爸爸我)。今昔的老粗都喜欢占人家便宜,要当人家的老爸。这勉强也算是一种“文化传承”吧?
除了纵向的传承,自然也有横向的传承。一个世纪前流行的德先生、赛先生,源自英文的democracy(民主)和science(科学)。那时候的人对民主和科学没概念,于是直接把“德莫克拉西”和“赛因斯”简化成德先生、赛先生,也算情有可原吧?可是今天中国大陆用的“高光”、“死线”却让人看了好不难过。何谓“高光”?何谓“死线”?highlight、deadline也!强调、截止日期根本不是什么新概念,为什么要硬译成高光、死线那么奇怪的新词?还有,最早把space science这门学问介绍到中文世界的老兄英文肯定差得离谱,居然翻译成“空间科学”。Space science实际上不就是”太空科学”而已嘛!我不明白学界为什么认为任由它“积非成是”能够成为一个可行的招数?
翻译有很多门派,不是只有严复提倡的“信达雅”这一种主张。鲁迅、周作人认为翻译不能译得太顺畅,避免读者不加思考就全盘接受翻译的文本。如果Space science的翻译也持这种理论,我倒是会建议译者“胡不遄死”?这是《诗经》里的话,如果译成白话,大概意思是:你怎么就不去死呢?
- 摄影:周丽雯(澳洲)
- 主题: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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