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伍家良(马来西亚)


从来不曾想过那无言的歌
会在若干年后 夕照中的长影里
再度响起
没有过门引唱
听起来
就宛如那润物无声的
春夜喜雨
轻轻地吟唱着 久违的年少轻狂
飘拂着一丝丝 烛影梦回的甜蜜
一如往昔

可是啊 可是
华发久生 早应道别多情笑我的话语
歌声再美
也不过是来去如风的匆匆春季
一觉醒来 满山沉寂
(不管你想不想我,我都想你)

于是 我衷心祈求:
且让我抹去所有的回忆
倘若我们从此
不再相遇

摄影:伍家良(马来西亚)

《中文世界的启蒙良师——金庸》/伍家良(马来西亚)


日前在书店里,听到两位家长在为孩子的中文成绩烦恼:“……作文啊,两百字都写不上;简简单单的词句都不明白,唉!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书给他看才好?”我斜眼瞅着身旁书架上的金庸作品集,心里好想跟他们说:“就买这些吧!不必想了。”

小时候,爸爸买菜回来,总带了一份《新明日报》,我拿过报纸马上翻阅的,就是副刊上连载的金庸小说。还记得当时刊载的是《射雕英雄传》,白天看了黄药师烟雨楼力战天罡北斗阵,晚上就在院子里仰观天象,寻觅北斗七星,看看何为“天枢”、“天璇”二星,又如何与北极星连成一线,遥想怎么占了北极星之位,就可破解阵法的画面。

爸爸茶余饭后总爱“话说唐山”,可讲的无非是台山乡下的田野农村,哪比得上金庸笔下的神州大地,幅员辽阔,浩瀚无垠:“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回疆草原、黄沙万里的戈壁沙漠、冰天雪地的藏边雪山、决堤泛滥的黄河岸、茶花遍野的大理城、夕照渔归的太湖情;时而在天山峭壁摘雪莲,时而在湘西菜园拔萝卜;悲乔峰自戕于雁门关、敬郭靖拒虏在襄阳城;大江南北、藏青川滇,无一不让人心仪华夏,魂萦神州大地。

而华山之巅,既可论剑,更是一脉剑派之安身之所;一说起华山,就自然会想起五岳: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再加上中岳嵩山;兹五岳之方位,又联上了五行及其属色,东岳属木,是以泰山派的道士身穿青衣;南岳属火,衡山派穿的红衣;西岳属金,华山派穿白衣;北岳属水,恒山派一脉黑衣;中岳属土,嵩山派一身黄袍。此等阴阳学说,更在《倚天屠龙记》“明教”五行旗下发扬光大,金木水火土之相生相克,金庸写来自然而趣味洋溢,读者不觉中学了一课而不自知。

金大师小说中的思想学说还多着呢!郭靖的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见龙在田”等招式名称大都出于《易经》之“乾卦”;段誉用以逃之夭夭的“凌波微步”,“无妄”、“归妹”、“同人”、“大有”等方位之名,亦都出于《易经》六十四卦。“九阴真经”之首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则出自《老子》;空明拳、太极拳的拳理,以柔制刚、以静制动,“独孤九剑”之以无胜有,也都一一与老庄学说相互契合;而郭靖、乔峰为国为民,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亦展现了儒家所推崇的仁义精神。此种种思想学说比比皆是,读者为其故事情节身感投入之余,还不自觉地摸上了儒道释学说的门槛。

金庸小说的时代背景大多在宋元明清,看他的小说,自然也无意中上了一课浅白的通史。宋辽相争、宋室南渡、靖康之耻;蒙古南侵而称元、驱虏复汉而号明;袁崇焕山海关力抗清兵、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南宋临安原是今日杭州,明末金陵却是当世南京;郑成功孤岛遗民而不忘前朝,天地会至死不渝决然反清复明。种种壮烈慷慨的历史插曲,令人不禁要寻根究柢,问个明白。

金庸小说还处处还充满了人文艺术的特点。《神雕侠侣》里的朱子柳、《笑傲江湖》梅庄的秃笔翁,都以历代名帖、名碑的书法化作招式,读者得以借此识得褚遂良写的《房玄龄碑》、张旭的《率意帖》、怀素的《自叙帖》、还有“用斧凿刻”般的石鼓文不等。中医的经典,《灵枢》、《素问》,竟可合为侠医的名字(程灵素);穴道经脉之医理、围棋中的珍珑棋局、远古的《广陵散》琴谱,皆可一一嵌于故事情节,增添了不少的人文知识。

小说里的文学气息更是浓得化不开。你可以陪着杨过,轻吟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感染一丝十六年相思之苦;又或者读了元好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一词,而为李莫愁凄然落泪;抑还是感叹乱世,听黄蓉、樵子对唱元曲《山坡羊》,慨而言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再随着陈家洛朗读两句辛弃疾的《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揣摩那英雄落寞的情怀。张九龄的“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杜甫的“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等诗句,金庸将之写成剑招的名称;李白的《侠客行》一诗,不单用作书名,还是一幅暗藏武功秘诀的书画。总之是诗词处处、韵文不绝,潜移默化地陶育着众多的读者。

小说写的是宋元明清的背景,欧化中文其时尚未入侵,自然无立足之地。金庸的文笔,典雅得宜,文白交融。没有“对我来说”,没有“基本上”,没有“进行到底”,没有“性”、“感”、“度”,没有“最……之一”,没有“掌门‘们’”,没有“‘被被’不休”、“‘的的’不休”……,有的是纯净优美的中文,通顺贴切的文句,简直可作为中文的经典教材。

而上文所叙,实不足以言金庸小说妙处之什一。不过,为人父母的,若想要孩子学好中文的话,不妨给他们买上一套《射雕英雄传》,再和他们共享细读,与郭靖、黄蓉一起闯荡江湖。一旦孩子培养出了兴趣,就一套接一套买;少喝几个月的星巴克,即换来一个渊博儒雅的中文世界,何乐而不为呢?

摄影:Nick Wu(台湾)

《读你》/伍家良(马来西亚)


蔡琴有一首歌,《读你》,前两句曰:“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娓娓听来,顿觉人生倘得“读者”若此,已然不虚兼无憾矣!而可叹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一份福气。再者,“‘读人’者,人恒‘读’之”,能遇上一个情深不渝的读者固然不易,要读上一本不忍释手的书册却也辗转难求。

有些书册,封面绚烂多姿,眩人眼目,极易招来意欲一睹容颜之众,无奈其内容空洞无物,稍一翻阅即令人掩卷而逃之夭夭。

另有书册,前面数章清新怡人,宛如春日小品;尔后却时而秋声瑟瑟、时而雨雪霏霏;继而又惊涛拍岸、雷电交加,吓得原爱书人不得不退避三舍,望书兴叹。

更有书册,内容温儒可亲,却苦于行文若流水之帐、君子之交。执书之人,有者初阅狂喜、再读乏味而弗能卒读;亦有读而能爱惜者,则喜其“无味之味”的太和茶韵,愿伴其静赏“看透风景后的细水长流”。

而最教人唏嘘感慨的,莫过于识书已晚之怅憾。眼看着心仪的书本,拿在他人的手中,只能远远地眺望,无由亲近细读,就只怕会读成了人世间的千古愁、理还乱的陌上桑;唯有寄望在梦中来世,再续书缘。

所谓“阅人无数”,相反的却是“无数人阅”,大家既是读者,亦是书册;你读我时我亦读你,而你我凡夫俗子之辈,得以相互深情细读而绝不厌倦的,又有几人?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雪球》/伍家良(马来西亚)


时光飞逝,算一算雪球已死了十二年了。

雪球是我家的狗,当年爸妈的宠儿。雪球死后,家里都不再养猫猫狗狗。毕竟动物长寿的也不过十二、三岁,每养一回,就得承受一次的生离死别,人生的悲苦良多,又何必平添爱别离的伤痛呢?

雪球是一只西施犬,爸爸领回来的时候,活像一团棉花,点缀着数朵黑褐的云块。小家伙灵巧讨喜,一到家就赢得了合家的欢心。爸爸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雪球拎进摩多车的篮子里,在家的附近兜风,它双耳灌风,毛发飘扬,神气得很。妈妈更是狗不离身,雪球还真懂人性,妈妈进进出出,这小精灵总是依恋在她的身旁。妈妈吃什么,雪球就吃什么:肉块饭食不在话下,就连冰淇淋、月饼、榴莲,都成了他们美味的欢乐泉源。如今回想,当年我们都尚未成家,爸妈无从弄孙为乐,只得把一腔爷爷奶奶的怜爱,转投在雪球身上。

尔后爸爸走了,雪球更是妈妈的良伴。妈妈每天给它洗澡、抓痒,闲来就跟它说说话,也不管它听得懂听不懂。这些习惯,都成了妈妈生活的点点滴滴,即使后来她不幸患了失智症,妈妈还是记得牢牢地:几点要为雪球洗澡,雪球喜欢吃些什么……

还记得那个傍晚,细雨霏霏,接到妹夫的电话:“哥,雪球死了……”,我还没下车,就在车里哭了个一塌糊涂。

回到老家,妹夫已经将雪球入葬,就在屋子门外的小丘。妈妈在屋里,仿佛知道些什么似的,她看着空空的笼子,呆滞的目光中,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哀伤。

日前投票后,到老家转了一圈,雪球的坟上长了一丛蒲公英,一阵晚风吹来,把一球球的花,雪白雪白的,轻盈地送上微暗的天际。我平时不相信天国什么的,可那时候,我却默默祈求:你一定是雪球,你乖乖地飘吧,飘到天国,陪陪爸妈……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青春不老》/伍家良(马来西亚)


青春小鸟真的一去不回来吗?歌,是这么唱的;人生啊,倒不一定。

若干年前,虽则堪称壮年,可职场上的多年驰骋,华发早生固非多情之故,腰背难挺实乃五斗米之功,青春远逝,身心俱疲。镜中的容颜,龙钟无神;心里的憧憬,亡失如烟,令人不禁慨叹:“老之将至何速也!”

幸而后来得以聆听心声,毅然决然地回返校园,修读心仪已久的科系。回想“开学”当日,至今仍然莞尔不已。一眼望去,大都是年华正茂的学弟妹,而背着一个大书包进来课堂的“小妹”,竟然就是我第一堂课的导师。这固然不是他们的问题,怪只怪我无意之间闯入了他们的时空。
后来发现这其实是常态:不是导师、同学的年纪轻,而是自己的岁数长。

慢慢的一周两周、三个月、半年,终于重新适应了校园的文气书风。同学之间的琢磨切磋,师生之间的求知解惑,逐渐跨越了年龄的鸿沟,水乳交融,如沐春风。有几位老师,见我皓首皑皑,昵称我“大哥”的有之,戏称我“老伍”的也不少。而虽则称呼若此,师生的身份却毫不含糊。

此后,学问有幸渐萌,同窗之情日固,而最大的意外收获,竟是青春小鸟之回归。重当学生之后,身份霍然不同,心灵自然而然地随着年轻起来。再加上同学间澎湃的朝气,我仿佛坐上了小叮噹的时光机,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如歌岁月。所谓相由心生,青春舞曲在心里响起后,眉目之间似乎也韶华重现,感觉上虽然“顶上已伸入了雪线,而那踢踏千里,四百匹马力的内燃机,依然运转不息。”*

青春这码事儿,还是心理说了算!

* 摘引自余光中老师《五十岁以后》诗句。余师溘然长逝,哀哉恸也!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心动》/伍家良(马来西亚)


上周造访前公司,午饭时几个年轻的同事在闲聊,很认真地在辩析着新上市的几款汽车,意见纷纷,一时之间似乎难分优劣。小李眼尖,看到了我,亲切地向我问好,还热心地向我推荐道:“这部车不错的呀!如果是我的话,反正都退休了,总得换部好车享受享受。”说着还递了一张传单给我。我随眼一看,大马力、七人座、新颖的调控系统、“极致的安全设备”(传单写的),光看就觉得比我的小轿车强上好几倍。心里随而一动,却又马上澄静如水。毕竟已知天命,物欲之流,不易打动如镜心湖。

年轻时却不然。

手边稍为宽裕时,总会为橱窗的华丽所惑。虽然不至于挥霍,但偶而心一动,就难免添上了一些到头来用不着的衣物。

心一动,买上了平时不吃的洋食;心一动,上了一堂不知所谓的激励课程。而更多的心动,却徜徉在校园民歌的旋律里。

不管是年少低落的清晨,还是踏着夕阳归去的黄昏,看在眼里,都是虹彩般的缤纷;心田里的桃李春风,孤枕边的旦夕温柔,莫不挑起浪漫的少年情怀。而悠扬的歌声伴着的,还有怦然心动所惹来的薄幸名、相思债。

日前在网上浏览,看见那位当年长发迎空、温婉恬雅的和音歌手,在筹备新专辑。照片上看来,宛如若干年前的文青模样,岁月仿佛特别眷顾她,只从她身旁溜过,没留下太多的痕迹。甜美可喜的笑容,却似乎带着丝丝的哀愁,令人心动……如昔。

而如昔的心动,就像那木棉道的蝉声……绵绵断不了。

摄影:Nick Wu(台湾)

《曾子·羊枣》/伍家良(马来西亚)


晚饭后在前院小憩消食,抬头一看,树梢微露一弯新月。树影摇曳,淡淡的银光也随着舞动起来,似有若无,忽暗还明。猛然心里一动,惊觉仲秋已届……又一年了!

中秋节,月圆人圆,蕴涵了千百年来的浪漫情怀;月华灯笼,点亮了多少家庭的温馨和睦。小时候挺爱过中秋节。满桌的应节祭品,月饼、柚子、菱角、小芋头、云片糕、水煮花生,还有一壶爸爸平时不舍得泡的“白毛猴”香茶。如今回想,所谓祭月,其实是赏月,一家人坐在一起,有时左邻右舍也过来串门子,小孩有小孩的荧荧烛光,大人有大人的闲话家常。清夜无尘,蟾光漫天,屋沿满挂的灯笼,照出了一张张带笑的昏黄。

后来爸爸走了,妈妈又不幸患了失智症,离世前的几年,虽然桌上摆了同样的祭品,可她就想不起是哪个节日。陪着她坐在庭院,看着同样的一轮圆月,却默默地聊不起来。月光似乎也转换了颜色,灰灰白白的,带点哀伤。唯一不变的是妈妈的胃口,她爱吃金腿月饼,一口月饼一口茶,往往一吃就半个月饼。如今妈妈也走了好几年了,每年中秋,依然买上两盒金腿月饼,放在祖先灵位,祭如在。

清风徐徐,太太捧着一碟月饼出来,说道:“试一块吧,今年的金腿月饼。好吃的话,明天该去买了。”我咬了一口,心里倏然一阵刺痛。“今年的杏仁……唔,有点苦!”

摄影:伍家良(马来西亚)

注:如果不清楚曾子为什么不吃羊枣,请自行google,此不赘言。(周)

《怪、力、乱、神四小篇》/伍家良(马来西亚)


【怪:有冤无路诉 狗语问苍天】
狗儿无力地向天哀嚎:“悲兮悲兮!既生吾,何酷若此焉?”

说起来也难怪狗儿悲痛莫名、困惑难解。所谓道生万物,各安其所,你有你的天地,我有我的世界。大家的生活固然时有交汇,实则各禀天命,随性而居。倘若大家性情相投,则不妨共处同一屋檐下,彼此相依相容。而当真不投机,至多老死不相往来,又何必污我如斯,视我为天下龌龊之物?既不能碰触,更不能畜养,似乎连过街老鼠都好我千倍万倍。我触摸过的器具,立马成了秽恶之物,非黄泥水不能还其圣洁。尤有过之的是,某西人糕点因冠我之名就无辜受累,非得改名换姓方能重见天日。苍天啊!大家都是你老人家的子民,我真那么不堪的话,当初就不该生我育我啊!原先说好的“众生平等”怎么都抛诸脑后了呢?还是我生不逢“地”,该当受此折磨?

【力:义理不见 燧石重现】
原始世界,力大者胜。只要我的力气比你大,你洞穴里的家当——小至鱼骨小叉,大至阁下的貌美娇妻——随时都归我所有,你有本事就抢回去!尔后,文明始萌,社会成型,强蛮力夺已不足论,得添上权豪势要的霸凌手段,方能“求吾所大欲也”。又尔后,文明正式抬头,大家学会了以理服人,依法治国,强权蛮力才逐渐失其用武之地。孰知时至今日,燧石之火光忽又灿烂亮起。

君不见某村的居民群起抗议,强力反对某宗教团体把“一横一竖”挂在墙上,深恐自己会受惑改教,强要将其拆除而后快?君不见红旗阵营因不满黄旗理念,在路上堵人去路、殴打辱骂后还能全身而退?君不见族群其大者,死命揽着“固打”而不放,铿铿然为了“维护”多数民族(此举放诸天下,皆不易明解,‘维护’一词,不是少数民族专用的吗?)?君不见为上者囊挂了天文数字的不义之财,还能大摇大摆地视法律如无物,继续享其世界,大言不惭?

君不见……君不见……?

【乱:利字当头 化敌为友】
政坛里向来敌我分明:我称你作“民主杀手”,你唤我为“独裁暴君”,你提出的政见,不管对错,勿论好坏,我都一贯“扳打”。可今日的政治氛围,却不复如是,变得异常诡异。

“昔日的战友、老板,转而视俺为眼中疔、肉中刺,处处与俺作对,非得把俺扯下马不可(哼!其实还不是想把他的儿子捧上神台)。俺还是赶紧与绿旗老大称兄道弟,一笑泯恩仇,再盘算盘算怎样来个反间妙计,使得敌营兵败于无形。绿旗一伙人,虽常自称月亮至上,其实还不是‘喻于利’、‘难矣哉’的小角色,到时候,从户头里意思意思一小块,总能轻易打发。”

另一边厢,当年唯我独尊的马总,也“为了国家大业“,抛却了对以往头号大敌的成见,联盟结党,再闯江湖。而这些昨日的敌人、今天的朋友,亦撑大了丞相般的肚量,既往不咎,将多年的囹圄之灾、桎梏之痛抛诸脑后,与马总携手,力挽狂澜之既倒,勉扶大厦之将倾。

一言贯之,今日政坛之乱,前所未见,朝野皆人鬼难分,政策虚无。苦就苦了你我这些黎民百姓,既感叹难觅为国为民之雄才,更逼着从一篮烂苹果中选出一个较为不烂的酸果!

【神:以祂之名 替天行道】
孔子不谈鬼神,以其不易明也。可今人却不作此想,往往有人以神的使者而自诩。

顺应神的旨意,就得奉行祂的法典。“世俗的公义,律法的比例原则,哪能与祂老人家的智慧相比?”神的使者侃侃而言。“汝等女子之衣裳,与吾神之教义不符,吾教男子,看了不禁心痒难搔,若有非分之念,一切罪孽皆由你而起!”(此所谓:‘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其在于仁义之身修也。)

最接近神的,是我;把圣典读得最通透的,也是我!你驳斥我的话,谈论我教的教义,就是不尊重我的神,就是反对我族的宗教!

哎!不是说信仰一事,乃我们与神之间的事吗?怎么多了一个仲介在指指点点?强加其私欲于你我凡人?此事确实蹊跷莫名,难怪夫子不欲语之焉!

摄影:Nick Wu(台湾)

《情牵“白鸳鸯”》/伍家良(马来西亚)


日前在古城吃宵夜,不期然嚐到了一碟久违的、“镬气”澎湃的干炒河粉。那个小炒店毫不起眼,掌勺的火头将军,三十来岁,黝黑脸庞,留着稀稀落落的髭须。他功架十足,碳烧的灶头时而火光熊熊,时而微红轻焰,锅勺翻炒时的铿锵叮噹,不绝于耳。夹起一箸箸酱色油亮的河粉,啖着一口口久别重逢的滋味,心里不禁忆起了昔年“白鸳鸯”的袅袅油香。

广东炒粉,常见先将粉面煎香烘脆,再淋以煮了肉类海鲜的汤芡,浸润入味后进食。举凡“香底米”、“滑蛋河”、“生虾伊面”等等面食一皆如是。七十年代的芙蓉有一间“百酌酒家”,乃一广东酒楼,当年的婚寿喜宴,十九都在那里摆席宴客。孩提时偶尔扯着父亲的衫尾,忝陪末座,和众大人在百酌宵夜。一壶酽酽的普洱茶,几碟广式炒粉:香底米、滑蛋河,还有“白鸳鸯”,都成了我多年来宵夜的烙印。

河粉、米粉原都色白,广东大厨巧手烹之,两者相配相宜,宛如鸳鸯,难分难舍,故称“白鸳鸯”。米粉慢火微煎,两面金黄,脆香扑鼻;河粉大油爆炒,焦香四溢,微黄糯口。米粉河粉煎炒之际,师傅已另烧一锅高汤,肉片、鲜虾、鱼饼、猪润(猪肝粤称)、鲜鱿圈、菜心,搁在高汤里慢火熬煮。米粉河粉沥干油后上碟摆好,师傅即在高汤里打上蛋花,勾上薄芡,再把汤汁带料,细细地浇在米粉河粉之上,红白翠绿,鲜香袅绕,令人不禁引箸以待。香脆的米粉、柔糯的河粉,挂上鲜甜滑润的汤汁,交集融汇,龙肝凤髓想亦不过如此而已。

可叹的是当今不少厨师,为贪方便,米粉河粉预先“炸”好炒好待用,而一举“枉杀”了无数对的白鸳鸯。事因这么一来,热食变作“凉食”,米粉不再香脆,河粉粘成一团,有些更糟的还充斥着油耗味。多年前到邻国总公司交流,在所谓的“美食阁”吃午餐,就有那么一摊食店,门口站着老板娘轻喊:“Uncle,要吃seafood河粉吗?”我看着那一团团纠缠难分的河粉,一盘盘水煮好、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肉片、虾片,和一煲黏乎乎、半冷不热的浆糊汤汁,顿时把辘辘饥肠抛到九霄云外,敬谢不敏了。

可今晚啊,难得旧梦重温,不禁喊道:“老细,整多碟白鸳鸯啊,唔该!”

摄影:伍家良(马来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