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旧精魂/李名冠(马来西亚)


话说“人生四大乐事”,素来指的是“他乡遇故知”、“ 久旱逢甘露”、“ 洞房花烛夜”及“ 金榜题名时”。与旧相识久别重逢,确是赏心乐事。然而,所谓的“五言”例句虽则古朴而意境深远,却少了一番精确与层次。于是,有人往以上各句分别加上两个字,变成“七言”,说成:“千里他乡遇故知”、“十年久旱逢甘露”、“鳏夫洞房花烛夜”及“老生金榜题名时”,这够珍贵无比、可以飙泪了吧!

接着,有“好事者”援用对口相声中捧哏的搞笑模式,以歇后语“后衬”或“谜底”来个彻底反转。说成“十年久旱逢甘露——(只有)一滴; 鳏夫洞房花烛夜——隔壁(别人结婚);老生金榜题名时——同名同姓”。至于“千里他乡遇故知”,后衬是“债主”!

你说,千避万躲的,在千里他乡、异国殊域,难得遇上亲切的乡亲故人,难得可以叙叙乡情说说家乡话,却不料遇上了个大债主,这话茬儿该从何接起呢?!

冤家聚头虽尴尬,爱人分离更凄怆。面对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千里同心冤家聚头同心同德亲痛仇快风雨如一蜩螗纷扰,若说“重逢”,其实有心,“深信因果”的我认为,会是有的!便纵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挥手从兹去”,更那堪“明月夜,短松岗”及“汽笛一声肠已断”,此生不再,必有来世!

唯识宗的“阿赖耶识”说,贯串世世;天台宗“一念三千”说,点滴不漏!套句“前世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插肩而过”,就算面对所谓宇宙黑洞的彻底绝灭与恐怖,甭怕,当下还有我这一念精纯心无旁骛同心同德。断桥上的白素贞与许仙,烟雨凄朦之中的邂逅、相恋相爱并共执一生,至于“法海和尚”,那只不过剧情预设的“副末”而已。没有“法海”,哪能衬出白素贞与许仙那无怨无悔的情怀?!

唐代袁郊《甘泽谣》诗云:“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往相访,此生虽异性长存。”若说“情生是幻”,那是现实之幻,而情之所起虽属幻,却是“一往而深”,阿赖耶识不曾灭,终会重逢!

唐代士子李源因家逢变故,到惠林寺隐居,渐渐地,发现寺中僧人圆泽颇有文才,为人又纯正,结为莫逆之交。闲时,两人游山玩水,追古寻幽,遣兴抒怀,常有诗词歌赋相和。后来有一天,圆泽香汤沐浴后,对李源说:“我与你交往深厚,彼此知心,今天我大限已到,就此别过。三天之后,你要到我投身的家里来,那时正在为新生儿沐浴。新生儿就是我的再生,我那时将以笑为验。还有请你记住,十三年后,我们还会在杭州灵隐天竺相见。”

且不说三天后与新生儿之微笑相遇,十三年后,李源来到葛源亭畔,正在寻思间,只听有人在隐隐约约地叫喊他“李源,李源”。循声望去,只见涧水对岸,有一牧童,梳着菱髻,骑在牛背上,唱着竹枝词,一见是他,便朝他挥手相喊“李源,李源”。仔细一看,发现这牧童形貌酷似前世的圆泽,便知圆泽是真的守约来的。转世为牧童的圆泽坐在牛背上,笑着说:“李公,你是个守信用的人!可惜你的尘缘未了,我们无法再续前缘了,请你继续勤加苦修。”说完又唱道:“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唱罢,牧童拂袖隐入烟霞而去。

《牡丹亭•标目》[蝶恋花]词中说:“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这三生,是前生、今世和来生。这一世,我们都遇上许许多多的人,其实,都是“有缘人”。今世的相逢,都是前世不舍的情缘而来,铸就今生的邂逅与相遇。所谓的“因缘”,前世已定为“因”,此生爱憎为“缘”;而此生之爱憎又会成为来世是否重逢之“因”。

“随缘”,并不是无心机率的偶然;“相逢”,也不是幻缈难求无奈。“此生虽异性长存”,是的,有心,还会重逢的!!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不见不散/杨晓红(台湾)


小时,特别爱跟着婆婆,因为她有说不完的故事,历史的、她的、子 女的、周边的。大时,我也常常回来看她。她爱躺着彩色塑料绳编织的躺椅,看电视,我则躺在她柔软香香的床,和她聊天。看着,聊着,总会一起睡个午觉。

大四寒假,80 多岁的婆婆老到身体不能用,可头脑还清楚。白天主动在医院值班陪她,聊天,多看看她。婆婆说要上厕所,她双脚几乎无力撑起,整个人倒在我身上,还勉强够力气扶她,后来婆婆用双手扶着墙壁的手把,勉强完成动作。上厕所耗费约半个多小时时间,我帮忙不多。

某个晚上,叔叔家无人值班,我主动去陪婆婆过夜。婆婆患有大肠问题,无法自理大小便。凌晨,婆婆用拐扙敲打上铺的床底,把我叫醒。婆婆便便了,需要我帮她换尿布。我战战兢兢地,按照婆婆的指示,带上手套,用湿纸巾擦拭,翻身侧躺不断擦拭,到干净为止。味道是重的,量是有的。最后,完成所有工作,帮她换上干净的尿布,放下心。

婆婆不好意思地说:唔该晒啊。(编按:即“谢谢”,广东话。)
我笑着说:没什么啦。

房间弥漫着衰老的味道,未散。

我问婆婆:会不会害怕(离开 ) 呀?
她轻松回说:不会啦!(她知足 )

寒假结束,回台湾之后,我们再也没见面。

婆婆走了,不难过,我们道别过了 。

摄影:李嘉永(台湾)

重逢/博悦(马来西亚)


刚大学毕业时,因为同学都单身,还没‘为了爱情忘了友情’,所以还有大伙儿一起见面或者一起庆生的场面。30岁左右的时候,大家开始为生活奔波忙碌,而且大部分人进入组织家庭的阶段啦。所以,可以一次过见到一大班朋友的时候,大多数是在婚宴。

接近不惑之年,乃至之后,和朋友们的重逢却大多是在丧礼。无他,该结婚的,多已经结婚了,不该结婚的,依旧单身,所以可以参加的喜宴接近零。但是同时间,大家的父母亲都渐渐衰老了,所以收到越来越多的通知,某某朋友的家属去世了,在某某地点治丧。收到这样的通知后,就会联络比较熟的几个朋友,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去,除了一起慰问不幸失去至亲的朋友,其他时间就可以‘顺便’找朋友叙叙旧。有时候说着说着,大伙儿说起年少时的傻事,还会哄堂大笑,随后才惊觉不尊重家属,立刻互相再调侃着,将声量调低。话说现代化的治丧处多在很摩登的大楼,有主食、糕点、咖啡、茶等招待,灯光如昼,环境舒适,感觉上确实很适合叙旧。

医院也是另一个逐渐常去的地方,或慰问生病的亲友,或探访祝贺喜添宝宝的亲友。前两个月,一位阿姨在医院病逝;曾经在商海呼风唤雨的强人,在病魔召唤的当儿,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而前两天,则去医院探访刚刚生宝宝的表妹。所以医院常给我很特别的感觉。有人说没事少去医院,因为有‘肮脏东西’,可是医院也常常带给大家欢乐呀!小宝宝呱呱坠地的时候,一脸天真无邪,仿佛整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都顿时七彩明亮起来。

我想起不久前看的一套卡通,内容是说某国家每一年的‘鬼节’,是已经去世的家人得以‘回家’看看家人的好日子。不论阴间或阳间,都非常期待这个节日。他们的阴间可是很七彩缤纷的哦,还可以唱歌跳舞开派对,学艺术学弹吉等等。阳间的人也很兴高采烈,大肆张罗筹备这长辈回来看后辈的大日子。但是阴间的‘魂’要回来阳间的前提是,阳间一定还要有人记得你。如果已经没有任何人记得你了,则这个‘魂’不但不能参加这一年一度的大节日,甚至会消失在这个死后的世界,再也没有和家人重逢的机会了。这说明这‘魂’生前大概没干什么好事吧? 所以死后就没有人记得,没什么存在价值,那也就不必再等待重逢了。

相比起来,我们华人的阴间,大概是大家最不想‘重逢’的地方吧!不过喝了孟婆汤以后,都忘了在世的一切了,所以即使见面也不相识了咯!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被偷走的孩子/咯特佩(马来西亚)


我出世刚满月不久就被现在的妈妈(下称养母)抱走了,抱回家也没让我有好日子过,三天两头把我寄放在不同亲戚的家,她就去别人家做点散活。我从小就没好好上学、也没读过几年书,因为她老是搬家,说没钱交租,或这边没活干了要到别处去找,所以我多数时间只能寄人篱下、在小房间內闲呆着,有时三餐不继,只能喝水撑着。

记得有几次去上学,总是被同学嘲笑,说我没爹、说我是狗杂种,还常被暴打、用烟头烫我、欺负我、弄得我都不想去学校了!反正没上学,养母就带我去找点杂工来做,我十岁就开始在工地搬砖、打杂,也曾在餐厅当清洁工、垃圾场捡破烂;十四岁在车厂当了五年学徒,还学得些修车的手艺,总算自己能挣点钱养活自己。十七岁那年曾试着跟个女生交往,可是没过几个天,人家爸爸便追上门叫我别欺侮良家少女,我何德何能?当然乖乖听话,不敢再联系那女生。

据说我的生母是个钢琴老师,生父是军人,他们自从不见了我即四处寻我,好几年的时间,也花了好多钱。直到二十年前,在被警方围剿的人贩处找到一个男孩,(当时)说化验DNA跟他俩完全吻合,所以一直养到现在,人家还出国升造,专业人士呢!就上个月,我养母也不知是否良心发现还是什么,突然把我“供出来”,说我不是她亲生的,还把我刚被抱回她家的照片公告天下,要让我寻亲去!

当初为何我的养母要把我抱回家?就因为她之前的两个初生娃都夭折了,被丈夫抛弃,她也不能生了,就想到去偷一个,乡下迷信说养个孩子就可以转运。这念头一闪而过时,却让她捡到一个女人的身份证,于是,她就假借当“保姆”的名义去工作,实际是要来偷孩子。你说我恨吗?恨养母把我偷走却没让我过上像样的生活!到现在,二十三年了却说要把我“还给”我的亲生父母?恨我的亲生父母把养母带回家当保姆,让她有机可趁!恨上天让我遇到如此荒唐的事!

昨天,我已见过生父生母,见面时我确实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虽然DNA化验报告已经证实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但是我们已经二十三年没见,况且我是个没文化、没见识的人,工作也很低微;我和他们基本上没什么共同语言,唯有问一句搭一句。不过,我见我的生母盯着我看,那眼泪啊一直流个不停,我心里挺难受的,只好不住说:没事没事!

我现在已不和我养母住在一起,但也没想跟生父生母住一块儿,只是说好会再见面。说实在的,这样的重逢还真让人不知所措,我也不敢期待些什么!

摄影:咯特佩(马来西亚)

重遇最美好的自己/吴颖慈(新加坡)


虽说那是自己的身体,没有镜子的话,看不见的部位多的是,而且还有“到不了”的地方。

跟父亲最亲密的接触,莫过于在他的要求下帮他修剪脚指甲。父亲天赋异禀,三十出头就挺着一个大肚皮,程度跟怀胎八个月的妇女不相上下,可是孩子怀了二十年,始终没有生下来。肚子圆圆滚滚,摸起来结实坚硬,成了他和脚趾之间最遥远的距离,站着的时候看不见,坐着的时候勾不着。

当时美甲行业还没有兴起,否则他一定宁愿花钱也不会请我帮忙,因为我经常笨手笨脚,害他的脚趾千疮百孔。父亲的指甲长得有点怪,指甲的弧度非常大。一般人的指甲只是稍微隆起,但父亲的指甲几乎呈半月形,如果没有仔细修剪,当指甲往前生长的时候,左右两侧不规则的指甲就会像两把小刀那样刺进肉里,会造成红肿受伤,走起路来异常疼痛。也因为如此,当指甲修剪短了之后,必须把两侧的硬皮也仔细剪除,腾出空间让指甲生长,否则就会酿成悲剧。为什么我那么清楚?因为除了被钦点帮父亲修剪指甲之外,他也把半月形指甲遗传了给我。在为父亲剪指甲的时候,他经常要引导我把两侧的指甲和硬皮修剪好,不时艰难的用手指去感觉平整的程度(因为他的视线完全接触不到脚趾)。偶尔下手太重,父亲脚一收,轻声哎哟,却从来没有责备过我半句,那是回忆里父亲最慈祥的模样。虽然当时面对着父亲的十根脚趾头总是战战兢兢,既怕剪出血,又怕剪得不够仔细,但现在回想起来,甚是享受那段时光。

怀孕的时候,我终于感受到父亲的心情,挺着个大肚子无法自行修剪脚指甲,必须求助他人的那种无奈。我怀着孩子,总有生下来的时候,而他,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来。

生完孩子之后,我的体型日益横向发展,虽然还不至于勾不着自己的脚趾,却发现“到不了”的部位开始增加。有一次背后某个角落被虫子叮咬,奇痒无比,但无论我怎么调整姿势都无法搔到痒处,那种感觉非常煎熬。脑海突然浮现父亲走两层楼就气喘吁吁的样子,现在的我不就是那时候的他?明明三十多岁的年纪,体力却不如八十岁的老阿嬷。我也不奢望自己能恢复巅峰时期的曼妙身材,但至少能够拥有一个中年妇女的活力,而不是蹲下去之后,还要靠搀扶才能站起来!

肥胖的身体,不止影响了外观,更甚的是,它让健康一点一点的从我身上流失……首当其冲的是脚踝,它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经常对我喊救命;接着膝盖也嚷着要停工;最惨的是腰,每隔一个礼拜就吵着看医生;还有荷尔蒙这一群小朋友,原本个个活蹦乱跳,现在却计划集体离家出走。肌肉整天都惨兮兮的提不起劲,脂肪却很兴奋天天在玩叠叠乐,身体除了不想动,还是不想动!父亲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我没忘记他用生命来告诉我健康的重要性!

经过五百多天的努力,我终于和健康重逢,重遇那个最美好的自己。甩掉多余脂肪,日子变得额外轻松,我不再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身体也不再三不五时敲响警钟,生活过得愉快惬意。跟父亲分别了二十余年,每当修剪脚指甲,我仍会想起他,不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找谁帮他剪指甲?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重逢/宫天闹(马来西亚)


小明七岁时,母亲问他你长大要当什么?他说我要当警察,因为警察叔叔可以拿枪。

小明十四岁时,母亲问他长大要当什么?他说我要当律师,因为律师可以帮人打抱不平。

小明二十一岁时,朋友递给他一支香烟,他犹豫了一下,朋友笑他什么都不敢试。他赌气点起香烟狠狠抽了几口,然后从那时候开始就越抽越狠了。

小明二十四岁时,香烟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开始吸白粉。为了购买白粉,家里所有的钱都被他偷了,还开始借大耳窿(编按:即高利贷)。

小明二十八岁时,几乎家里所有的人都和他断绝关系,除了他那年迈的母亲。为了帮他还债,快六十岁的母亲一天要打三份工,爸爸和兄弟姐妹们都劝母亲死心,可是母亲就是不放弃他。

小明三十二岁时,母亲终于挨不下去,疲劳过度而去世了。瘦骨如柴的他走回家要见母亲最后一面,父亲拿着木棍把他赶出去。他站在家门外,伤心得大哭。从此以后,仿佛这世界在也没有亲人了。他跑到天台,想到他连累母亲那么多,那么的对不起母亲和家人,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就在他要往前踏的时候,一只手把他给拉回来了。他转头一看,看着父亲哭着臭骂他,他也听不清父亲在骂什么,他也抱着父亲大哭,说对不起,我一定会改过。第二天,父亲为他找了一家戒毒所。

小明三十六岁时,他已经快四年没有碰毒品了,也努力工作把所有的债慢慢还完。父亲和兄弟姐妹也和他和好如初了。父亲问他现在有什么打算?他想起他小时候的愿望,当警察的话可能有点有心无力,他决定要开始读书,当律师去。

小明四十三岁时,八十岁的父亲在看着他带四方帽时,激动得流下眼泪。

小明四十四岁的时候,病重的父亲躺在床上,摸着他的脸对他说,我下去有脸见你的母亲了。他哭着说,爸,您安心的走吧,跟妈说,他的宝贝儿子回来了,等到以后我们重逢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的跟她道歉。父亲缓缓的点头,走了。

小明七十岁时,他那晚还在办公室忙着明天的上庭的文件,突然胸口一阵痛,还好只是一下就不痛了。他抬头一看,他笑了,今晚他要和父亲和母亲重逢了。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在交通枢纽重逢/郑嘉诚(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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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友在一起4年多了,我们在吉隆坡读书时认识,前面2年半的大部分时段都算是中或远距离恋爱。她来自槟城,我来自柔佛,还在读大学时为了省钱,就搭8-9个小时的巴士上槟城找她,有时一两个月见一次,最久的那次是300天,那时她出国留学。

她留学的国家是英国,因此除了距离上远了,我们也有了时差,有时是7个小时,有时是8小时。不管你是否有经历过任何中或远距离的恋爱,单单想象相伴的那个人从你的生活中离开300天,也就是10个月,并不好受。

而这300天,也是我们在一起两个月后的第一个,也是最远、最久的远距离。其实远距离是反人性的,心理学中的爱情三因论里提到的“亲密” (Passion)、“激情” (Intimacy)和“承诺” (Commitment),距离上的远,就让所有的爱人没了空间上的亲近,没有牵手、拥抱等的肢体接触,也就少了“激情”,因此我们需要靠意志力、打电话、视讯等方式分享生活来联系感情。
这2年半间每次分离都是在巴士站或是机场, 每次离开都充满悲伤,每次重逢都迫不及待,未见面前嘴角就上扬。还记得上次,用了一整年储蓄下来大半的钱,买下阿联酋航空公司A380的机票,横跨接近半个地球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飞行超过半天的时间,就在机长报告我们即将抵达英国首都伦敦的当下,忍不住开始窃喜。然而在超长的通关排队等待后,见面的瞬间我们竟然都有不熟悉的感觉!当时在想是否要干脆见面后也继续拨打视讯算了,但幸好这样的不习惯感也只是维持了几个小时。

接下来毕业后,她开始在槟城上班,而我在找工期间,每隔1-2个月就从柔佛去槟城看她;每隔1-2个月的重逢,让分离变得比较容易,毕竟知道短时间内就能再团聚。而从2018年头开始她便搬来了新加坡,开始在这里工作,从当时的超远,到现在的同居,这是很有层次感的爱情。

我也相信现代因为全球化、高等教育的普及化、人均收入的增长等的影响,情侣和家人有越来越多在机场和巴士站分离和重逢的经验,每次的分离都让我们感觉到失去,而重逢则允许我们有机会实践我们的珍惜,把握重逢后的分分秒秒。

摄影:黄艺畅(中国)

又见三年级/周嘉惠(马来西亚)


我的记忆力很好,纵然今时今日因为年老色衰之故而大不如前,但相对而言还是不错的。我的记忆最远可以追溯到两岁时的一些琐事印象,第一天上幼儿园、上小学等情景更不在话下,简直就是历历在目,仿如昨日。不过,这些记忆只限于事件本身,事发当时自己的感受如何却是不记得的。

直到今年初家里老大升上三年级,原以为早已消失的感受刹那竟连接上了,忆起当年自己上三年级时在想些什么?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经验,有点像是黑白电影突然有了色彩,或者突然听见无声电影流出歌声,但最重要的是这让我和女儿之间产生“货真价实”的同理心。不再需要进行什么换位思考、倒立思考的,就像时光倒流般,再次回到了三年级,可以直接去了解同侪的心思。

总的来说,老大可算是个听话的孩子,但脑筋不是太灵光,有时候会转不过来。我小时候就曾经硬是算不出来38加17这一道题,当时谁想得到后来我还教过大学数学?我觉得,老大跟我其实是同类人,大器晚成的几率比较高。平时她写字有如狗啃一般,惨不忍睹,但却曾经是班上的“硬体字”比赛冠军,让家里的大人全体跌破眼镜。对于她的作文,如果凭良心不偏袒地评价,我不得不认为跟狗屎极为接近。可是,她二年级时在考华文书写时的临场发挥,还真让人刮目相看。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解释是“突然开窍”,不过考完试后灵窍又重新关起来了。所以,她如今暂时还是继续用狗啃字写狗屎作文,每次都让我想起古希腊悲剧,双重的惨不忍睹。

在我们那个年代,作文应该是五年级才开始写的。当时一位教地理的骆老师很热心地向我们传授写作文的心得:越长越好。这种心得的直接影响是,班上仿佛一时成了缠脚布的生产基地,尽是又臭又长的作文。当时自己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写得像同学们那么长,感觉很受打击,十分泄气。老大比较幸运的是,没人告诉她又臭又长的就是好文章,而且她老爸我还认为,“突然开窍”是“正式开窍”的先决条件与前兆,继续努力就对了。

老大经常会冒出一些出乎意料的想法。譬如她们姐妹俩都不喜欢发烧贴,老二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不喜欢一块冷冷的东西贴在额头上。老大比较理性,知道发烧贴对减轻病情有帮助,但她要求不要一下子贴上去,而是分阶段慢慢贴。为什么?因为一块冰冷的东西突然贴上额头,感觉像是小鸟大便刚好撒在头上一样。她虽然没有中过“头奖”,但个人很欣赏这种别具一格的形容,并认为那是一种慧根。

有一天晚饭后,老大说要出去散步,顺便“去看月亮自转”。月球自转、公转的知识是我以前告诉她的,但没想到她却把天文知识文艺化了。如果有一天我果真完成了计划写给她们姐妹俩的书,决定把书名就定为:《陪你去看月亮自转》。

很像是一本三流的网络爱情小说,我知道。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何日君再来——致七十/林高树(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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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兄:

当年一别,匆匆三十载就这么过去了。甚念!别来无恙?

虽然经常思念,却不知该如何与你再续前缘?人海茫茫,兄在何方?请别误会,这其中绝对不存在着什么基情,纯粹怀念过去在一起的美好日子而已。虽然当时偶尔也会在你面前提起五十、六十他们,不过那只是白发宫女话天宝,随便说说,没什么其他意思。现在事过境迁再看回去,感觉还是老兄你和我才是最佳拍档,咱们双剑合璧,当真足以迷倒一片无知少女,谁与争锋?

只恨当时年少无知,不识打铁趁热的道理,错失了多少大好缘分!唉!不过,往好的一方面想,我俩合作,至少让广大女性朋友见识一下,并不是所有好男人都是人家老公或者同性恋。这世界还是有天理的,我们的存在就是证明!这种慰藉曾经带给多少人希望啊!我相信那时候一定有某位伤透心的女性,在见到我们后,重新振作起来,现在可能已经当上婆婆了也说不定。她会偶尔想起我们吗?或许吧?

其实我们既没吵架,也没打架,更没有暴饮暴食,至少印象中是没有。可是不知怎的,却渐行渐远,后来你更决定远走他方,音讯全无。再然后,我误入歧途,交上损友,老是跟八十、九十他们周旋,其实我真的没那么欣赏他们两位,可就是摔不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心不够狠吧?赶走一个,另一个又找上门,没完没了,真讨厌!

真的,不管内服还是外敷,只要不出人命的方法大概都尝试过了,没一个见效。当然,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能动刀子会更釜底抽薪,去韩国找个专业的,三两下就解决问题,大家都这么说。但是,真的需要走到那一步吗?是我心太软?还是我太没种?你怎么看?

说到底,不管是想当年的五十、六十,曾经的你,还是现在的无赖八十、九十,毕竟你们都是一个家族的。我知道,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一百,TMD只要这家伙敢出现在我面前,老子绝对跟他同归于尽,不信就试试看!虽然嘴上不说,我当然记得你们都姓kg。

我会怀念你的,希望哪一天你也会想起我,回来找我聚一聚。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老地方等,来找我。记得,我等着。

思念你的朋友 林高树敬上

摄影:黄艺畅(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