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彭怡云(台湾)


因大陆与台湾两地惯用的社群平台及通讯软体不同,以致2012年旅居杭州时,常感自己进入与外界隔绝的桃花源。在没有亲友的环境里展开新生活,内在总渴望在忙碌后的片刻寻得熟悉的声音,却总在呼喊后,传来陌生的回音。彷佛日本导演岩井俊二于1995年所完成电影《情书》(Love Letter)的高潮处,女主角渡边博子(中山美穗饰)站在未婚夫藤井树发生意外的山附近,虽有好多想说的话,可是只喊出“你好吗?、我很好!”(お元気ですか,私は元気です)

喊出“你好吗?、我很好!”时的博子,其实一点都不好吧?!电影开头,她因无法敞开心胸接受他人(秋叶)的爱,而来到已故未婚夫的故乡。寄出的信,其实是写给在天国的藤井树,却意外收到同名同姓的女性回覆。她,藤井树,不但是博子未婚夫的同班同学,更是未婚夫的初恋情人,此连结拉开与自己所不认识未婚夫的生命故事序幕。

随著科技的进步,21世纪的我们迅速拉近远在不同空间的彼此,可在真实生活里,其实依旧走在各自的真空环境。不管是,情侣、夫妻、亲子或朋友等等,总在脸书/Line/Wechat等虚拟空间,获知彼此的点点滴滴,甚至渴望通过声音或画面来缩短对彼此的陌生感。然,看得越多、听得越多,并没有改善短暂的穿越后的孤寂,因内心会感觉到自己并不真明白对方的心意,甚至对方也未必真正熟悉我在不同城市、不同环境的生命轨迹。

虚拟空间营造了另一个不再真实的自我,而我们也日渐习惯这样的真实,无法打破自己的假面,坦然地表达自己的脆弱。不管是生理帶來的疼痛,亦或者是失恋后、争执后、工作后的心理惆怅,总在进入虚拟世界后,宛如注入一股活泉甘霖,然离开后,却未必能填满肉体对真实情感的需求。循环的结果,让现代人营造了时空缩短后的错觉:对远在他方的亲友更加熟悉,反倒是对生活在一起的亲友陌生。可,坐在电脑前我,书写至此,莫名地想问,阅读著文字的您/你/你,一切都好吗?……

摄影:林明辉(瑞典)

《另一种人生》/徐嘉亮(马来西亚)


A = 笔者; B = 亲戚或朋友

A: 阿仪,吃饭咯。
B: 慢着…… 先别动。让我先拍张照,上传至脸书。
A: 哦!以前吃饭,让长辈先吃;如今,让手提先吃。

X X X X

B: 嘉亮,为什么你还用石器时代的诺基亚?难道你没有脸书,没有Whatsapp?我们要怎样联络你呢?
A: 首先,我这台手机有一个“特异功能”,越跌,收到的讯息越清楚。第二,我有一张脸,还有许多书,就是没有一本叫脸书。要联络我,可不容易,给我拨个电话,或传送个短讯就行啦!

X X X X

B: Kah Leong, 买一台智能手机啦。你要和我们做生意,一定要加入我们的群组,与我们多多交流嘛!现在一台智能手机很便宜,如果你负担不起,我买给你咯。
A: 哦…… 谢谢,谢谢。如果我们做成生意伙伴,我一定马上买。(心想:我的生命如此短暂,把时间消耗在群组中的‘是是非非’,真的是负担不起。)

X X X X

B: Dr. Chee, 我们刚开了一个Whatsapp群组,请你也加入,以便我们可以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A: 哦,我的手机并不smart。有什么事,请通过电邮让我知道。如果紧急,务必给我拨个电话。谢谢。

X X X X

B: 阿亮,现在人手至少一台智能手机,你没有,工作上没有问题吗?
A: 妈,虽然智能手机能给我带来生活上的一点便利,可是它却会夺走了我许多宝贵的清静时间与空间。
B: 时间都是由你控制的啊!
A: 妈,人在“网络”,身不由己啊!打个例子,您媳妇儿常给我送照片,我能不看吗?我能不回吗?上司将工作上的任务,全天候传送,我看了后,能置之不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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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们,您说呢?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虽没网络,反而纯真》/廖天才(马来西亚)


到巴南内陆去,现在就走!

带团去一个叫弄班雅(Long Banga)的内陆村落。要去内陆拜访,不能带太多人,为了方便交通上的安排,住宿和食物的准备也要灵活变动和安置,最理想的人数保留在10到15人。

砂州许多偏僻的村落,即便要写信来传达信息给他们都不行,因为内陆地区连邮差服务的提供都没有。

车子从砂州第二大城市美里徐徐开离,我向团员说:“车子离开城市大约50公里之后,你的手机就逐渐难与外界取得联系。60公里之后,就要与世隔绝,要爱人道别离,现在还来得及。”

晓行夜宿,颠簸路上折腾两天,13个小时的行程,两辆4轮驱动车在森林里到木山路奔驰狂走,我们终于抵达这个接近加里曼丹边界的沙本(Saban)族村。这个族群的名称,即便是砂州人也是很少听过,它的人口在砂州只有区区的千多人,而弄班雅就占了将近半数。

屋主阿伊早已烧好鲜嫩的山猪肉,桌面也摆放刚采集的金黄香蕉。饥肠辘辘的团员,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看由河里搬运,阿伊亲手打造砌成的“石头屋”,也来不及欣赏浓郁内陆民族风情装饰的大厅,大伙儿已被招呼品尝香喷喷的山猪肉。

阿伊太太笑着看大家吃山猪肉的模样,又冲进厨房,说:“还有”。大家边吃边和这两位主人家聊起来,从村落历史聊到个人的背景,从山峦聊到森林动物,话题很多,气氛融洽。

这里没有网络,团员在整个拜访的过程中,可以集中精神互相交流,彼此很快就从陌生变熟。大家用很多时间与屋主、村民谈天说地,看村民自设的小摊子如何卖土产。摊子主人摆了土产,标示价钱,吊了一个小铁罐,就不知跑去那儿了。买的人将土产取去,把钱放进小铁罐,即可。

阿伊之后带大家逛村子,慢慢的走,与这里的村民聊天。一个离开城镇如此遥远的村落,村民日常生活作息是如何的?民生问题通常有哪些?村民的教育与经济状况等,都是大家有兴趣了解的。村民都很乐意与大家分享,有问必答,不,多数时候是问一句,答很多。没有网络手机的干扰,村民有的是时间与精力,可以跟你聊个痛快。

阿伊的手机旧款得可以放去博物院,但是他懂得现在人正在用社交网络这回事,盖因他的孩子在城市工作多年了,也是低头族成员之一。

社交是重要的,而村落人的社交是不用文字的,语言才是他们最本源的沟通方式。也许平日生活没太多繁重的事要处理,时间多得是,造就内陆人好谈的天性,碰见人就谈,遇到来自远方的朋友,更是可以谈到三更半夜而不觉累。

我能够想象不久的将来,电讯公司在这里建个通讯塔,村民除了可以透过手机与外界接轨,更能利用网络的社交媒体的方便,与任何角落的亲朋戚友联系。

资讯化的到来对村落人未必全然是好事,也许要付上很高的代价。习惯了用手机,上网、流连社交媒体,生活习惯和语言习惯都有可能逐渐被改变。若是有一天你见到内陆人也如同你我那样,成天双眼注视手机,做事不太专注、对人变得冷漠、心不在焉,内陆的世界,就不精彩了。

这样的世界,也就不必去看了。

摄影:廖天才(马来西亚)

《社交网络奇思异想》/刘姥姥的孙女儿(中国)


【越来越……】
有了网络,世界小了。全世界的物质都可以收集到你的手掌,供你观看,全世界的精神文化都可以会合到你的眼底,供你欣赏。

有了网络,方便极了。买东西不用迈出家门一步,还有人会送上门来。看朋友、跟朋友聊天,打开视频即可。你整天可以躺在床上,坐在椅子上,打开家门就有人送上吃的、穿的,插上插头就能看到全世界的美画,听到全世界的美曲。人活到这个时代,算是活出极致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井底之蛙?是不是在杞人忧天?先不说别的,就拿人的社交生活来说……

数一数手机上的微信群,虽然没有做过科学统计,但是一般人的微信群绝对不下于10个。同事群(跳槽以前的、以后的、第三个、第四个……),同学群(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现在还出现儿子女儿在校所在班的班级群,老邻居群、驴友群、艺术团队群(歌队、舞队)、不可或缺的亲友群(婆家的、娘家的),还有闺密群,不少了吧,还有呢……

在网络上社交圈越来越广阔,认识不认识的人越来越多,然而你没觉得,人的感情外露形式越来越封闭,越来越孤独了吗?你始终面对着的是一款手机的屏幕,你的表情多数时间是呆板的。即使看到一个笑话,忍禁不住,但是很快就止住了,因为没有旁人的感染,你的笑声智慧戛然而止,是短暂的。

拜年在手机上,送礼物,请快递小哥,没有面对面的抱拳作揖、鞠躬弯腰,面对面的眼神交流、肢体交流会变得越来越难求,成为一种越来越奢侈的行为举动。从而肢体语言和脸部表情语言的功能会越来越弱化。于是宅男宅女会越来越多,会有更多的人不愿出门,不愿见人。然后呢?闭关自守,自闭的人会越来越多,在形体上和精神上,可能剩下的只是被长方形的屏幕围困的茕茕孑立的自己,而人的面对面的社交功能会渐行渐弱。

将来随着机器人的普及,人的部分生存功能将被逐渐剥夺,人的主动性将越来越削弱以致退化。所以,人类社会回被机器人代替吗?但愿是庸人自扰。

【老人的微信内容——老人生活的新压力】
自从给老爹添加了微信,他的朋友多了去了,我们父子俩的交流也比以前紧密多了,以致我在家几乎没了自己的业余时间,全花在教他学微信上了。

但是一年后,他只学会了转发链接。别人的微信,他只会看,不会回。写字板上写字,因为手指头粗大,颤抖着,写出来的字,汉字行列内老是找不到,因为笔画不规范,形成不了汉字。好不容易形成一个字,又忘记去哪里找,教了他好几遍就是记不住。他干脆放弃了与人用汉字交流的功能,把全身心的力气、精力、时间都放在链接的点入、转发上。

开始,微信上热门转发有关老人如何把精力、时间、钱财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不要再被儿女骗去,所谓养老术的链接。这类链接,什么“老人七个重要”、“养老三大条件”、“七个老字歌”等等,让老人和儿女成了敌对面,把老人原来对儿女无私奉献的爱,演化成了恨,好像刚刚认识到自己以前一心一意对儿女无微不至的关怀,原来是被剥削、被欺骗。于是在家里对儿女刮目相看,面对儿女多了无数唉声叹气,累了就怨天尤人,一家三代之间出现了不和谐的噪音,硬硬地把儿女推到不孝之列。其实,中国优良传统文化在40、50、60年代的老人身上可谓根深蒂固,有多少老人会把自己的儿女当贼一样防着。写这种微信链接的人实在有失天良。我老爹差点上了当,要把我推出门外。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老爹说,活了那么大,反倒连饭也不会吃了。原来微信上今天一个链接说老人要以素为主,预防三高;明天一个链接又说,老人营养不足,免疫力衰退,要多吃猪肉,多吃鸡蛋。我劝老爹,你以前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不高兴了:你不想我长寿?我吓死了,谁能背负这么大的罪名?连忙对老爹说:你看,自从微信上说生姜、大蒜是防癌治癌的食物,现在生姜大蒜涨了多少价?最近又有莴笋怎么好、怎么好,莴笋又涨价了。前段时间,微信上说三七粉如何、如何好,于是不管适不适合自己的体质,许多老人都吃三七粉,接着有人流鼻血了,有人便秘了。我的意思,微信上的信息要有选择,不能全照着做。不然真的连饭也不会吃了。你说对不对?

我真不明白,老人手机上关于养老、养生的微信链接是哪些人在制造?我叔叔婶婶、姑姑舅舅、七姑八婆们碰在一起,经常会谈起这些问题。自从有了这些微信社交,我觉得反而增加了老人们生活的压力,对生活的恐惧型。

虽然接受什么信息是每个老人自己的选择,但是老就老了,该享享清福了,反而被这样那样的信息弄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何来清福?

有点后悔教会了老爹看微信,还不如让他种种花儿养养鱼呢?

摄影:林明辉(瑞典)

《网友,真的是朋友吗?》/何春萍(马来西亚)


玩面子书,也有八九年了。

面子书最成功的地方,是让人觉得自己有很多(虚拟)朋友。

如果有人按赞或是留言,就觉得自己备受关注,是对方很注意的朋友,心中有受到重视的感觉,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认同感与重要性。

自我感觉良好,像是吃了一颗迷幻药,以为自己在天堂,心情很快乐,这样的世界好棒。

面子书,越玩越假了。

以前会认真看待朋友和留言,渐渐的,开始觉得在面子书发文,根本不需要太认真,就是爽爽去按赞,得空就去留言,无聊就发几张图片或文字。

玩玩就好。

我看身边很多高手,都把面子书当做一条人脉或生意来经营,高手很少在这种平台去经营友情或亲情。

有些人是真的在面子书联络感情,我会为他们难过,因为他们花太多时间在面子书联络感情。如果在真实生活中活得很好,何必靠面子书得到认同感及打发时间?

我的面子书网友,80%没见过面,很多网友都是加爽,甚至也混了几个敌人也说不定,偏偏大家会被共同朋友所误导。

“原来你也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的你加他好友?”

“我加爽的!这个是面子书,大多数都是不认识的!面子书的网友,不一定是我的朋友!”

明明知道面子书很假,为什么还会相信面子书?

现在,照常玩面子书。不过心态真的是玩玩而已,玩的意思是不在面子书透露我的隐私。所以,我的面子书没有家人照和朋友照,连自拍或人照都很少。

最常在面子书锻炼文字的速度和精简,抒发很多我对人生的思考、看法以及意见。

经常告诉自己,不要把一个人的面子书当做他的全部。真的要了解一个人,是需要时间和事情的经历,决对不是用想出来或推理出来的。认识一个人,你以为你真的那么容易就知道一个人的个性与心理吗?

摄影:Nick Wu(台湾)

《互联网社交时代的政治》/江扬(中国)


互联网彻底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今天,网络社交也成为人们的主流沟通方式。远程交友在过去亦不罕见,书信交流即是远古时代的虚拟社交。只不过,今天的网络社交让一切都这么实时,时间的挤压导致空间也极度微缩,远在天边的笔友恍如近在眼前。由此,村里的狗蛋得以跳出传统固有的社交圈,抛开隔壁的翠花或者小芳,转而去勾搭城里的紫涵与子萱,乃至地球村另一头的Jenny或者Catherine。而这种艳福,一向是只有传统的贵族或者官二代们才可能憧憬的。

可以说,在互联网社交兴起的初期,我们更多体会到的是平民的狂欢。与后现代草根乱舞的精神一脉相承,底层人们在互联网时代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夜成名与身败名裂都司空见惯,并行不悖。大量来自底层的诉求可以经由互联网迅速直达天庭,公共事件在每一秒都会发生戏剧性的转变。来自草根、并为草根发声的自媒体获得了不亚于主流媒体的关注度与影响力。只要姿势正确,任何人都可以吸引足够的关注,乃至颠覆主流。于是人们惊呼,这是属于平民的时代。互联网媒体进一步解放了现代人的天性。人们乐观地期待,在互联网的推波助澜下,人类苦难的历史可以早日终结,民主、平等、自由的美好世界可以更快地降临人间。

然而,历史总是充满了然而。早期互联网社交的平权景象之后,是政治与资本的狰狞潜伏。当人们天真地以为自由无形的互联网可以摆脱传统的有形管控与资本纠缠之时,却没有意识到无线的网络仍然需要物理网线的连接,去中心化的网络生态也离不开来自云端的引力。而且,互联网社交看似松散的人际关系的另一面是犹如集中营般的人际交往,所有人都在使用Google搜索,用Facebook交友,用Twitter发声……人与人之间的时空距离被无限压缩,这反而为暗黑政治与肮脏资本提供了求之不得的便利。于是,我们看到,不需要如FBI那样神通广大,各国政府就可以轻易监控各自公民的个人信息;Facebook一旦发生信息滥用,整个世界都会受到波及。互联网社交形成的大数据不仅可以成为资本谋利的手段,更可以辅助政治作恶。当我们赞叹互联网在“阿拉伯之春”中发挥的巨大作用之时,更无法忽视如Google、Facebook在看似民主的选举中对于民意的潜在影响乃至操纵,以及更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存专制国家的网络集权管理,这些都不免让人对互联网社交的光明前景心生质疑。

因此,又回到了我们古老的“工具论”命题,技术终究只是工具,使用工具的是后面的操盘手。这与美国社会拥枪与禁枪的辩论如出一辙。枪自身不会杀人,枪手才会致命。但毫无疑问有了枪之后对人类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未有枪之时。互联网社交网络放大了社会中的不同意见,强化了对立与差异,造成了社会的撕裂。早有社会研究表明,看似开放的互联网并未导致民智大开,乌合之众在互联网社交的作用下更加乌合。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只愿意与同种人社交。练功的上了网照常练功,拜佛的在网上也愈加虔诚。这都是在互联网时代愈演愈烈的状况。只不过,如果说禁枪在广泛的讨论之后还存在百分之一的可能,那么互联网社交是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的趋势。无论如何凶险,身处其中的我们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学会用枪,想方设法地用它来自卫,用它来抗争,因为周围人人都有枪,你无路可逃。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继续忙吧!》/陈保伶(马来西亚)


最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他说他尽量让自己忙,运动、摄影、阅读样样齐,好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充实。听起来也似一般的道理,没什么独特。但当听到他说既然生活忙了,自己就不会在面子书胡言乱语,这挺有意思。

面子书的确可以让人无穷地抒发自己的情感,分享生活点滴。一打开面子书,什么人吃了什么样的三餐,去了哪儿,买了什么,恋爱,失恋都一清二楚。一碗咖喱面得了几个Like,接下来就会有鸡饭、云吞面、虾面等等,如果真的要突破之前Like的次数,恐怕满汉全席应该是必然的吧?

面子书也有一些人喜欢po自己照片,然而每一张照片的标题往往和照片是完全无关,哲学到有深不可测的感觉。每一次看了的感觉,心里不由自主都会冒出这一句:你以为我没读过书啊?明明就是想要人家说你美嘛!少来你那长篇大论的哲学,直接点或许会好一点吧?

也有一些特别的友人,喜欢分享来历不明的新闻或健康知识。这相当危险,既然是来历不明,为何还要误导别人?最近不是有两个大马公民被罚款了吗?什么进口羊肉含有猪肉的新闻!其中一个被罚款的还是上了年纪的大婶。

偶尔在面子书分享一些事物当然无伤大雅,但一天几次的乱分享,真的是要好好反省自己的生活,真的那么空虚吗?胡言乱语的po上去,我只能赠送这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伟大哲学家真的无处不在啊!

忙,的确是件好事!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寂寞乐园》/吴颖慈(新加坡)


这是一个寂寞人的乐园
一个人的寂寞
还有一大群人的寂寞
滑手机是一件相当耗时的事情
手指由下往上
美颜自拍閉月羞花
稚嫩的童顏笑容灿烂
旅游风景照
诱人的食物照
还有爆炸的咨询
新闻、趣闻、丑闻、奇闻
各式各样新奇的产品
号称七天瘦三天换肤
一个人孤独的滑手机
手机却伸出八万多只爪
抓住每一个可以引起兴趣的瞬间
如果
两个寂寞的人刚好在一起
各自滑着手机
还会针对共同认识的朋友
来一点交集
谁谁谁生了
谁谁谁过世了
谁谁谁结婚了
谁谁谁入院了
哇!谁谁谁又升职得奖了
谁谁谁又出国旅行了
谁谁谁换了车换了包
换了男友换了老公换了小孩
我们都太寂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跟朋友见面仍不放弃滑手机
对着眼前的人不说话
却对着机器留言按赞
宁愿关注短片内容看直播
也不愿意关心身边的人
社交网络扭曲了人与人之间的交际
有事不打电话
先拍照放上网
等待留言等待赞
害怕没人懂的心情
担心没人爱的失落
能从手机画面滑回来?
是不是应该
放下手机
重新学习如何去爱?
才不会坠入寂寞乐园
祝福你
找回自己

摄影:林明辉(瑞典)

《广场舞与朋友圈》/李光柱(中国)


“太初有言,言与神同在,言就是神。”(约翰福音1:1)(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and the Word was with God, and the Word was God.)(注)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表达是生命存在的证据。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如果表达意味着生命,那么的确,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一群中老年妇女在小区的广场上跳舞,伴奏是极吵、极单调的摇滚乐,叮叮当当,大刀阔斧,释放着与她们的年龄、体态不相称的力比多。音乐的魔力据说可以大到“击石拊石,百兽率舞”。每个广场舞者的胸腔中都有一颗衰老的心脏,它像一台年久失修的钢琴,偏离了生命的音准,奏不出美妙的旋律。只有除颤仪和单调的、广场摇滚乐的打击能勉强帮助他们找回生命的节奏。摇滚乐的节奏据说就是性交的节奏。心脏按摩就像自慰,音响必须开到最大才能穿透灵魂、到达G点。用大喇叭强行改变别人的心跳节奏,这是广场舞难以推诿的罪。一个想午睡的人,一个下班后极度疲惫的人,窗外传来的广场舞音乐,会强迫他的心脏进入性交的状态,感觉就像睡梦中被强奸,而死神在一边观看。广场舞者是蚊子,是淫魔,是吸血鬼。他们的生命是偷别人的,他们的脸上带着贼的笑容。他们乐此不疲,所以他们才能延年益寿。但至少在小区里,她们能够维持这个特权,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她们的亲骨肉。但她们应该意识到,亲骨肉更不该乱伦。据说就有个年轻人发明了定向喇叭,相当于给乱伦者戴上了安全套。

这是一个“权利+”的时代,但权利是一个悖论。生命权之所以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权利,是因为只有幸存者才享有生命权。每个人都在这个时代想尽办法表达自己,而选择总是越来越少,越来越极端。年轻人会进歌厅、酒吧、KTV,也会随时随地哼唱流行歌曲,在阅览室谈情说爱。他们会去听演唱会,看足球,大喊大叫,也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发微博、发微信、刷朋友圈、自拍、搞怪、求关注。他们会看电视剧、看电影,也会做键盘侠、吐槽、骂战、发弹幕。心理快感引而不发,附带伤害不计其数。直到几十年之后,他们要么跟广场舞老太一样,赤裸裸地靠吸食别人的精血维生,要么跟那个唱歌老头一样——瑟瑟寒风中,一个老头用话筒和音箱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唱歌。唱的是几十年前文革时代的歌,“伟大统帅毛主席,我们衷心祝愿您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没有伴奏,颤颤巍巍,翻来覆去就那么一首歌。生前没人听,死后只能带进棺材。如果死后还能表达,那就是不朽的证据,会有人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或他人的生命作为供养。

摄影:Lin Yun Yun(台湾)

注:《新约·约翰福音1:1》一般翻译为“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最早的古希腊文版中用的是λόγος一字,也就是“逻各斯”(logos)。逻各斯的含义接近“语言”、“话语”,常用在哲学之中,故作者如此翻译。详见:https://goo.gl/fi6j3W(周)

《泥絮难清网络蠹》/李名冠(马来西亚)


夫子认为,“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不懂得分辨别人说的话,就不可能识别一个人。

社交网络“泛滥”的今日,我们的教育是否跟得上社会那荒谬的节奏,猛然点醒人们正视福楼拜所谓“固有观念的无思想性”,倒是让人彻底心寒的事。相对之下,各种谣言倒没那么丑恶;最触目惊心的是,“人世间最大也最可怕的谎言并不来自人为的主观编纂,而来自于由事实的碎片所建构起来的一种对事情整体的遮蔽。”(徐岱:《什么是好艺术——后现代美学基本问题》)

是的,你我皆忙人,身既忙,心且茫,思更盲。是闲来无事,或者沉溺成瘾也罢,每天胡乱浏览所谓的社交网络,看些无痛无痒的“牢骚”,追些“砖家”泛谈,一时兴起随便“吐槽”(仿佛‘骂’得多,可以自抬身价,比较有水准)或者不经深入思索的轻率转载,生命,不自觉得编织在“自我感觉良好”的魔幻仙境,更往往娈陷于情色嗜痂之癖。可悲之至!

观察一个人的口碑,“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又问)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孔子强调认识一个人,可以参考他人的评价,但不能简单听从人们各种各样的毁誉。“众恶之,必查焉;众好之,必察焉。”

在不少网民“视点赞如生命之泉”及“点赞的多寡表示真理的深度”的今天,这固有观念早已深植人们的心中,欲罢不能,犹似黄叶舞秋风,随“标题党”摆弄,由事实碎片绑架,身中奇毒彻底被洗脑,却最爱指责别人被洗脑!

当代一些所谓个性解放的呐喊者,从高举“尊重个人品味”的旗帜开始,却不期然地陷入唯恐天下不乱的“审丑”陷阱。声色男女获得时代所赋予的个性自由的当儿,缺乏理性反思,剑走偏锋,丧失独立思考的精神,进而毫不知情地落入传播媒体大亨精心编织的利益之网。

汉代的应邵有感而发:“随声者多,审音者少。”有关人文社会的思维,切切不能摆在自然科学的思维天秤上。所谓“非此即彼”而黑白分明的理论与判准在人文面前根本站不住脚。“维也纳学派”创始人,哲学家石里克向过去追求“大命题”的哲学挥手告别。他指出:“哲学应定义为对意义的追求而不是某种理论体系的建构。”面对社会现实,在当代网络思维的乱象漩涡里,抱持一套理论伫立山头,进而摇旗呐喊的行径,让人觉得那不过是江湖术士,单凭一味膏药就幻想横行天下。

从小,孩子顽皮或哭闹,家长不知所措之时就打开电视,让宝贝们安静下来,岂知,许多西方荒谬的价值观就如此深深的植入他们的脑海。长大了,(马来西亚的华人)孩子们不断受到垄断的西方“主流”媒体的“熏陶”,心里深深滋长“西方优越感”,鄙视中华文化(甚至以取洋名为荣)。念书时,他们不自觉地深刻“拥抱”一些西方偏执而荒谬的“理论”,助长狭隘的个人主义,陷入自我且自大且泥絮的框框里!

每当期勉刚进入大学的学生们,我最常用的一句话是“入得其内,出得其外”;最感慨的,是所谓的“大学生”(高级知识份子?),“读得理论来,陷入理论中”,还自以为是,积非成是。一蟹不如一蟹!

摄影:李嘉永(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