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记趣/周嘉惠(马来西亚)

全家最闲的要数老二。

她闲到把看过的小说重新再看一遍。家里有几十本青少年小说,不过问题不大,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且看书的速度极快,如果学校作业少,一天可以看一本。自从听我说马尔克斯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她对马尔克斯的兴趣大大提升,之前硬生生吞下几本作品还意犹未尽,刚才到书房翻箱倒柜又找了十几本出来,准备大干一场。真是后生可畏啊!没办法,看来我也得加把劲去读一读那些囤好久的马尔克斯了,这家伙迟早肯定会来考我的。

老二喜欢送我书签。一开始是在一小张纸画上图案或者写几个字的自制简易书签,不过最近花样变多了。不知道从哪本书上学的,她会用纸折狐狸的头。那天她送我一个狐狸头当书签,虽然有点奇怪,还是欣然接受了。第二天,她又送我一袋狐狸头书签!我不需要那么多书签!没关系,留着慢慢用!拿去送同学吧!“不给他们,他们说我的狐狸像猫。”那天妈妈要她淘汰一件已经有点嫌小的衣服,她悄悄靠过来问:“要不要送给你当书签?”

学校的兵乓学会不知何故胎死腹中,老二只好另投明主,选了排球学会。这个连打乒乓都像木头的人去打排球实在让人不放心。学了几次后她喜滋滋的告诉我,教练把新加入的队员分组了,她没被选进教练所谓的“发梦队”!那你们是什么队?教练没说。不如我们就叫它“梦幻队”吧?老二更开心了。

中秋节晚上她和老大坚持要提灯笼。好吧!提就提吧!在大门口才提了五分钟就抢走我的手机,然后两个灯笼硬塞过来,拍照!“灯笼拿高一点,要笑!”两个家伙挤在一起看成果,老二说:“爸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老大加一句:“被迫营业!”这个形容说实在还蛮传神的。

那天老二突然发神经,靠过来要抱抱。小学生要抱抱当然可以,以后长大就不要抱了。老二说,我上中学、大学也要抱抱!噢!好啊!到时候我跟人家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噫!老二一脸踩到屎似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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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注:老二自己挑选的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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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幸福/何奚(马来西亚)

身边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希望追求更好的生活。追求幸福本也无可厚非,但我们是否也应该花点心思想想,今天自己所拥有的平凡生活,是否也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幸福?

秦始皇当年能够完成统一六国的大业,李斯有其不可磨灭的功劳。实际上秦始皇统一六国的念头,原本就是经李斯分析后才兴起的,秦朝成立后,统一文字、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等政策也是出于李斯的建议。李斯得知秦王政欣赏韩非的文章,于是把这位老同学拉来秦国,后来担心韩非的才干高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又找机会把同学下毒除掉。李斯被秦王重用后,为秦国出谋划策,仕途从此扶摇直上,最后当上宰相。

“布衣”出身的李斯,年轻时当过管粮仓的小吏,担任宰相后最关心的大事就是如何保住这个身份地位。为了这个私心,在秦始皇驾崩后,他参与了赵高和胡亥的沙丘政变,把秦始皇原本属意的长子扶苏除掉,然后扶持胡亥当上秦二世,好让自己继续当宰相。后来为了讨好秦二世,非但不劝谏,反而鼓励他继续胡作非为。搞到最后,李斯被野心同样大的赵高构陷害死,甚至遭到秦朝最严厉的五种酷刑。

李斯在被腰斩之前,和儿子感叹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翻译成白话即:“我想和你像以前那样牵着黄狗到东门外去追兔子,还有这样的可能吗?”说完父子相对大哭,最后父子都被杀,死后还被灭三族。

如果李斯一早满足于和儿子牵狗去追兔子的日子,他的一生不至于大起大落,更不至于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问题是我们都不能预知未来。那我们该如何看待日常生活中类似“牵狗追野兔”的小事呢?在去除代价、意义的考量后,只是纯粹的接受日常:那是一种平凡的幸福?还是一种不求上进的颓废?

作者补充:
说一下自己的情况。我对现况没有太多怨言,还算知足,不过基于做人的责任,我也一直在努力!知足和努力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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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变中的不变/周嘉惠(马来西亚)

其实不是现在才有跳槽的风气,早在我刚开始工作时已经非常盛行,从一而终的做法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是件很诡异的事情。当时如果在同一份工作做上五年,大家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而老前辈则批评不断跳槽形同“吃不了三天饱饭”。

而我,毕业后就是这份工作,一做三十年。相信背后大概少不了好事者的闲言闲语,不过在同一家公司混三十年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我的一名同事更在这里工作了整整四十年!感觉上,也还好吧?

一般人正常的工作生涯大概四十年,我们这种和公司共存亡的人,感觉不到什么了不得的伟大情怀,倒是很能够深刻感受到在熟悉环境中发挥所长的踏实。也不是真的那么热爱这份工作,就是一个谋生的手段而已,可以忍受即可,不求太多。

社会不断在变迁,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些公司倒闭了,有些行业甚至被连根拔起消失了。我没去追踪,但总是很好奇那些忠心耿耿的员工之后都哪去了?他们的失业是该怪罪社会?运气?还是什么?小时候遇见过一个末代倒粪工人,他的行当还能在什么地方发挥呢?失业对他来说还不算是绝望吗?

所以,我一直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感受:能够在同一份工作做到退休,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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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周嘉惠(马来西亚)

其实路平不平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在于自己是否看得过眼。譬如马来西亚有些公路坑坑洼洼,有人以平常心看待,习以为常,别当自己在坐车,权当骑马不就得了?久经练习,说不定还可以去美国参加rodeo骑野马比赛。另一些人则气急败坏,不只是血压升高,还恨不得拔刀相助、拔枪相逼,当一回风风火火的梁山好汉!

一件事摆在眼前,不同人可以看出不同的景观,这就跟西方人说的“一千个读者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一个道理。人文精神体现在不强迫别人认可自己的做法、想法,纯粹提供一种参考而已。聊举几个自己过去经历过的真实例子,读者不妨琢磨一下自己是否看出了另一个哈姆雷特?

以前上的中学,在那年代还有一片带有真实青草的操场。除了上体育课,操场的主要功能就是上周会时供全体师生集合。周会的第一件事是唱国歌,但为了预防学生作怪,当时采用的“阵法”是让老师和学生面对面以便监督,而国旗在老师身后大概20公尺远的旗杆上飘扬。大学毕业后,曾经到学校兼课一年。兼课不算正式老师,无需参加每周六的例常校务会议,但我还是去了。会议中我提出,唱国歌时,老师背对国旗不对吧?下一次周会,旗杆就已经搬到老师座位的前方了。不过,也有老师看出了另一个问题:“没事找事,麻烦!”好吧!教务会议就仅仅参加了那么一次。

百年校庆的前夕,校方发动学生联络所有能够找到的校友。在校学生跟校友之间可以是孩子,甚至是孙子辈的岁数差距,而学生们就按照一般马来西亚的习惯称呼校友uncle、aunty。跟同学讲完后,我接着给校长打了个电话。如果自己的孩子哪天被封了“拿督”,我们往后在家见到孩子是否都应该尊称其为“拿督”?没这个道理!同样逻辑,不论年龄多大、社会地位多高,校友回到学校就只能是“学长、学姐”,任何其他形式的称呼,再热情万分也都是一种“见外”。之后接到的电话,开头那声“学长”感觉就亲切多了。

去年我的“年度华小课本阅读报告”因为被《星洲日报》编辑把题目改成非常吸引眼球的<华小课本是一场悲剧>,爆红了一阵,之后是非也随着来了。文章中提到五年级数学课本209页的一道题目,在我个人眼中这道题是无法接受的,根本不适合五年级学生去理解。我的“无法接受”被许多阅读能力不太高的数学高手看成“无法理解”,网上一片的冷嘲热讽,甚至有不少人想指点我如何解这道题。教过大学和中学数学的我,还不至于被这一道区区小学课本的KBAT题难倒。而那许多数学高手,以及试图为课本设计解围的人,我非常怀疑并没有花时间认真按照课本的逻辑去解这道题。如果曾经花过时间,你理应会联想到一个老笑话:一个小孩上学第一天学写“一”,第二天学写“二”,第三天学写“三”,然后他就跟爸爸说够了,他都学会了。不久,爸爸要写一张请帖,让小孩代笔,结果小孩写得满头大汗,埋怨这人什么不好姓,偏偏要姓“万”!认真看看课本所谓的尝试法(trial and error)是怎么个尝试法?连课本都不耐烦一一写下尝试的步骤,如果数字再稍微改一改,结局就跟笑话中的小孩碰上姓万的人一模一样了。这不是教育,只是笑话。

是的,一千个读者眼里就会看出一千个哈姆雷特,而出现几个吞不下那口气的人也很正常。事情不在于路平不平,套句《红楼梦》的话:到底意难平!归根结底,可能就是道行不够之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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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周嘉惠(马来西亚)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明明天气闷热,可是你妈偏偏觉得你应该马上去多穿一件衣服,不穿的话三十年后就知道厉害,不是影响到手足的灵活,就是导致智商降低,再不然也可能引发哮喘,就像邓丽君那样,总之后果异常严重。

当你妈觉得你冷的时候,你能不能够不觉得冷?不行!用温度计可以证明感受吗?温度计不会失灵吗?用这么久了,温度计里的水银不会过期吗?冒汗呢?冒汗可以证明不冷吗?当然不行,一冷一热更容易生病!

退一步想,“你妈”是不是跟所谓的“酸民”很相似?“你妈”和“酸民”都同样以自己的感觉为标准,以我之是为是,没什么好商量的。看你那副德性,我都觉得冷,你当然也要觉得冷,还不赶快去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所以,当你路见不平时,别马上就表现得那么义愤填膺的。首先,你需要确认自己在当下没变成了“你妈”的化身,而你的“拔刀相助”可能就是觉得别人要受凉了。事实上,情况未必有如我们直觉的那个样子。

在不需要马上反应的时候,就不要马上反应,看清楚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做人要热心,但同时也要避免好心做坏事。当你是你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你妈觉得你冷实在很不合理,当你有机会扮演你妈的角色时,你是应该直接觉得别人冷,还是先问一问他冷不冷呢?

看,其实问题并不难解决。

后记:多加一句感想。真正的人文关怀必然带给人温暖,其他形式的关怀,有时候还真会让人想喝几口酒,然后幽幽一叹“life is geometry”!没错,就是“人生几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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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常/周嘉惠

不知道只是我个人面对的问题,还是其实人人都如此,怎么日子越过越忙,忙得昏天暗地?

自从我家老大在今年上了中学,每天5点半就得起床打点并送她上学。以前离开中学时还满心欢喜从此脱离苦海,不料生命中还有这么一记回马枪!在重新度过了大约三个月这种非人生活后,慢慢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时间经过调整后,工作反而进行得更顺畅了。每天7点左右到校,之后就直奔工业区去各工厂做例行安全检查。经常去的工业区主要分布在莎亚南、巴生一带,如果交通状况不是过于恶劣的话,8点半左右可以抵达,恰好也是工厂开始工作的时间。午休时候,我通常会利用空挡赶往下一站,如果下午需要在同一个地区继续工作,自然就留守当地。工业区通常没什么可吃的,嘛嘛档是最常见的选择,但是他们提供的食物我实在不是那么喜欢,偶尔吃一次还可以接受,要天天吃的话就太伤感情了。所以,我的午餐选择基本有两个,如果赶路,在车上吃饼干(包装上写的是‘健康代餐’),如果不赶路,在车上吃打包的嘛嘛炒面或饼干。疫情发生之后,我几乎都在车上解决午餐,至今不变。

一般到中午之前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午餐时候就利用自备的热水、工具泡一杯黑咖啡提神。物价一涨再涨,这是我个人对抗通膨的方法之一,真实版的“盈科而后进”。下午继续工作到大约三点,然后返回吉隆坡市中心接老大放学。回到家后,还有力气的话就准备简单的晚餐,否则出外打包解决。

等太太、老二回家(她们在同一间学校)吃完晚饭,差不多8点钟。之后,一边运动,一边听课、听新闻,或听脱口秀半小时,洗完澡大约9点。9点半,进行15分钟的网上读书会,《孙子兵法》目前我们已经读到<九地>篇,今年应该可以顺利读完。随后指点老大的数学作业,或老二的各种作业。大约十一点,陪老大阅读15分钟的英文,她的英文虽然在年中大考勉强及格,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这些都完成后,接下来就是去办公室处理文件。整天在外面东跑西跑做检查,打成报告后总得签个名以示负责。同事们准备的工程蓝图也得检查签字。虽然不是天天如此,但是等着处理的文件,多的时候叠在一起可以高达15公分!非常夸张!

回到家,最快12点,最迟接近2点。然后,开始处理《学文集》隔天的贴文。隔天早上5点半,周而复始。

分享这些,目的只有一个:求救。《学文集》缺稿是打从创刊第一天就开始的噩梦,我尽可能不让开天窗的事发生,感谢众多作者长久以来的供稿和投稿,但这个问题始终无法解决。我能够为《学文集》做的:一、继续寻找潜在的作者,二、自己多写一些。实际上每个月都有四到六篇贴文出自我手,虽然用了各种各样的笔名,行文其实并没有特别做出任何掩饰,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就像孔子所说,求仁得仁,这一切没什么好怨的,都是自找的。但是如今问题出在我的时间周转不灵了,即便12点回到家,还能剩多少精力写文章呢?救兵再不来,恐怕是真要撑不下去了。

在此呼吁《学文集》的读者踊跃投稿。我们只是重在分享个人体验或感悟的人文网页,文字上没多大要求,通顺、达意即可。从2014年2月开始,我们已经撑过了8年半,希望大家帮忙让这个十年计划圆满完成。谢谢!

擦边球:盈科而后进/周嘉惠(马来西亚)

在《学文集》,所谓“擦边球”就是文章内容并没特别紧扣当月主题的意思。不能说鼓励,但因为缺稿的缘故,擦边球一直还是被默许的。今天,这个擦边球一定得打。

“盈科而后进”是最近学到的一句话,出自《孟子·离娄下》,个人特别喜欢。水从高处往低处流,小学课本都这么教,很简单的道理。问题是,万一水往下流的途中碰到一个坑,那怎么办?孟子的忠告就是“盈科而后进”。盈,注满;科,坑。意思很简单:就用水把坑注满,然后继续前进!

生活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碰上不顺遂的时候怎么办?碰上难题了怎么办?首先,别急着逃避,先看好形势,再分析一下眼前的难题,然后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之后,继续旅程。

孟子这句话真是透露着大智慧。生活上出现问题,实际上和水往低处流一样的天经地义,没那么大不了,十之八九都是因为当局者迷而已。失恋?考试失败?被老板骂?有那么了不得吗?生活还是要继续!尽可能把问题处理好,然后继续过日子。抱着这样的态度做人,生活会更平和,我们不必动不动就呼天喊地出演drama queen,大家的日子都可以过得酷一点。

二十年后再往回看,还有几件事不是云淡风轻的呢?尽管放宽心过生活!

路见不平,无可奈何?/何奚(马来西亚)

根据以前的说法,路见不平,自然是要“拔刀相助”的了。虽然古人也承认“仗义每多屠狗辈”,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热情如火;且不论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还是补偿心理作祟,但总感觉在以前发生拔刀相助的几率似乎还是相对比较高的。

我生活在当代社会,在这短短几十年的生命经验中不难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冷漠了。仗义的事即使尚未成为绝响,只怕也是见少买少,成了可遇不可求,最好别痴心妄想的事情。

譬如马来西亚的公路坑坑洼洼极多,就像二次世界大战才在上星期四结束似的。使用这样的道路,发生意外的几率肯定也高,我们尊贵的卫生部长就曾经在骑自行车时狠狠摔过一次。不过你我不是部长,人摔了、车撞坏了,如果不算活该,至少也都属于天意吧?反正别指望有人道歉,更不用指望市政府或公共工程局会马上去修补路洞;又不是大选季,紧张什么?这样的“路见不平”,你能够做什么?自己动手去修补?其实也有热心人这么做过,不过,那其实是违法的!事情就是如此,该做事的人不做不犯法,不该做事的人好心去做却犯法。你愿意因为路见不平,而去干犯法的事吗?或许你愿意,但相信很多人会止步不前,可以说这是体制在浇灭仗义的热情。

不久前在网上读到一个消息,有点意思。一位英国足球员,在比赛途中突然冲进观众席追打某位观众,据说是因为该观众对运动员的家人口出不逊之故。事后足球员被判禁赛,球队的经理上电视为这件事道歉,并认为禁赛的惩罚是合理的。接着重点来了,经理继续说,英国人都很重视家庭,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其他任何一位球员身上,每一个人都同样会去追打对自己家人如此不尊重的烂人的。

球队经理是不是过度情绪化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呢?我想,这关系到做人的底线。好比说,有些人至今无法理解乌克兰政府何以不跟俄罗斯政府“好好谈”,而让国家陷入大半年的战火之中?当对方破坏你的财产,杀你父兄,淫你妻女,如果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好好谈”,我很怀疑做人的底线究竟还存在否?

所以,终归到底,路见不平,你是拔刀相助,装着看不见,还是举起手机拍下精彩镜头,一切都将回归你个人的人性、底线。纯粹的个人选择,请别推搪给“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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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萍水相逢/周嘉惠(马来西亚)

这辈子遇见贵人、益友的几率,和见到鬼、中大奖的几率估计差不了太远,都是听说的多过亲身体验的。日常生活跟打仗还是不太一样,没那么波澜壮阔。反而是一些萍水相逢的人,更实实在在留在记忆中。

那是在加拿大读大学预科时候的一个冬夜,在回家的巴士上巧遇一个当地人,我们在同一站下车。车上有一名搭客表现得有点不上道,他下车后有点激动地发表了一些意见,我当时的英语程度只够表达This is a book之类的想法,无从添油加醋,唯有点头表示赞同。他很高兴,把包里刚买的一件毛衣送了给我。我们交换了电话,也通过一两次电话,知道他是汽车销售员。一位同学的加拿大籍房东问,在马来西亚我们流行送陌生人礼物吗?我说没有这种习惯。她说加拿大也没有,提醒我小心这个人。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互联网流行后我去搜寻过,那个城市里同名同姓的人有好几个。我一直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他的名字叫Peter Moses。

美国大学在当年对英文的把关很严格:每一百个字超过一个错误,不论是错在拼音、文法,还是标点符号,一律不及格。留学生可以稍微优待,但是标准为模棱两可的“老师自行决定”。我的英文没那么好,每次交英文课的作文前都去找英文系的“义务语文助手”帮忙检查。有次客满了,一位路过的热心美国学生自愿帮我修改作文。他是研究生,原本也读电机工程系,结果是数理方面的科目把他打倒,于是转去读自己比较拿手的英文系。那是发生在大四的事,毕业后也就失去联络了。二十几年后,我从校方卖的校友通讯录翻到他的电话号码,然后选了个黄道吉日打电话过去。他当上了律师,说话的语气跟当年完全一样,不过不记得曾经帮过一名留学生修改作文了。不要紧,我还是对他当年的拔刀相助表达了感谢之意。他叫Tim Gartin。

美国大学生一般夏季不上课,都回去老家,以致校园空荡荡。大学生如果在校外租房子,签的大多是一年的租约,为了不白白浪费,通常夏季的那两三个月就以廉价招人来代住。在密西根工艺大学我第一年住的是夏季度假屋,夏季抢手,过后就租给大学生,签的是只有九个月的租约,因为夏季游客愿意出更高的价钱来短住。那年夏天我跟我们大学的滑雪队一起住了三个月。据说,美国冬季奥运会的运动员有很多出自那间大学,这些室友说不定后来还代表过美国去参加冬季奥运。滑雪在美国不属于篮球、橄榄球、棒球之类的热门运动,以致滑雪队队员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傲,而且都非常温和有礼,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向他们讨签名,也不曾见到任何粉丝来讨签名。秋季开学前我就搬去另一处,半年后完成论文,然后准备离开密西根。离开前在校园偶遇滑雪队的队长Tom,知道我即将离开密西根,他向我道别:have a good life!这句对白在电影中听多了,现实中那却是唯一的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我很喜欢这种告别,现实点,此别即永别,不用婆婆妈妈!可惜的是,我忘了Tom姓什么。

我一直试图把生活维持在一种水波不兴的状态,然后在淡而无味中细细品尝记忆。偶尔,也会跟家人分享这些记忆,她们都不打岔,是不希望打乱我的回忆吗?她们不说明,我也不觉得需要追问。

  • 照片摘自网络。说明:1)爱荷华州立大学钟楼。2)密西根工艺大学电机系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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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不吸血的朋友/周嘉惠(马来西亚)

认识从古晋逃来吉隆坡隐居的沈观仰老师是千禧年时的事。追随了几年他的西方哲学课,后来也顺理成章成为他老人家晚年在吉隆坡的最后一批铁粉之一。

沈先生有民间学者之称,学问很好,同学们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正确的读书方法和求知态度。熟悉之后,常常与同学找沈先生喝茶聊天,严格说通常只有我喝茶,他们喝酒。酒喝到酣时,沈先生常会埋怨我们学问不够,一天到晚就像在吸他的血般。

喝到微醺时刻,很难分辨那究竟是肺腑之言,还是玩笑话?或许两者兼备吧?

平心而论,当年大家若非书读得不够多,就是读得不够透,想跟沈先生平起平坐地讨论问题,程度上还差得远。当时沈先生和我们喝茶瞎扯,大概就和今天我跟家里两个女儿闲聊的心情一样——期望哪天你们长大,我就不用再哈着腰说话了。

所谓益友,或许就是那不介意让我们从他身上吸取养分的朋友。然而,朋友也真的没这个义务永远作为我们的“血库”存在着。益友是大方允许我们踩在他肩膀上的巨人,而我们的责任就是超越自我,成为另一个提供肩膀让后进踩的人。提升自我,是对自己,同时也是对平生所遇益友应尽的责任。

是这样吗,沈先生?有可能的话,从天上发个邮件告知好吗?

  • 摄影:Nick Wu(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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