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刘明星(马来西亚)

“牵挂着你是那颗我的心 /飘呀飘地在你面前捉摸不定 /牵挂着你是那份我的情 /吹呀吹到你的眼前我的心”(词曲:伍佰)

《浪人情歌》当然是以恋爱的感情来吟唱的,他戴着墨镜摇曳身躯,我并不知道吴俊霖先生(编按:伍佰原名)有没有儿女,而他的歌,已经是上一代的事了。

江山代有人才。据说一代用卅年算是差不多的,那么经过而立之年,可说是跨时代了。经验逐渐丰富的你我,在伦常情感方面也是日渐复杂的吧?

这儿女私情,怕是必经之路。

好像未必。《黄帝内经》所谓的天葵,也有指着月经也有指精液的,就是青春的迹象,也不是人人有福分享的。这性别紊乱,可能是部分人很困惑的私事。

有子女的,会比较担心他们未经允许偷吃禁果吗?还是他们成年之后不愿经人事?

在某个经纬度,总有些什么事情发生的。有的事不关己,但还是有一二是会触动神经的。只要经脉活络,那天经地义的事情总会不断发生。

这谈经论典,看着带点严肃氛围,不是吗?什么佛经圣经道德经可兰经等,都是带着神秘意味而幽玄深奥的。但是那些尿布奶瓶的事,史籍不载,我们的儿女经都是口耳相传的有经过而没停止。

或许我可以说说已经身高超过六呎儿子,或者出世体重如小支装矿泉水女儿的故事,但外形不是我能把握的牵挂。他们终有自立的时候,我也不奢望什么永续香火。像东坡先生说的惟愿孩儿愚且鲁,也不见得是祸害。

也有抱独身主义,善其一生的事迹。这无儿无女,也不见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情况。反正,人皆从母生,即使试管婴儿,乃至无性细胞分裂,也都不能规避天命。

要是对子女都了无牵挂,要不是超凡,就是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苍天不老,万民为刍狗。

摄影:黄艺畅(中国)

主题:儿女经

上一篇文章链接:留下什么给孩子?/徐嘉亮(马来西亚)

惘宏/刘明星(马来西亚)

如果不从网络红人来看这期的主题,能有哪些变化?

譬如,血染的天网。看着嗅到腥味,还是纠缠不清,或是疏而不漏?

上世纪港剧《网中人》有一个亏空公款的段落特别印象深刻,对照一马弊案,固然是偷奶粉喂幼儿和官员奉命造假的区别,但其中的红尘滚滚,却也应了太阳底下无新事的箴言。

几年前看过的日漫《光的棋》改编真人版落到佐为成了褚赢的境界,故事里这十九路的古棋盘上,也有血污与泪痕的不同,但“神之一手”的追求还是一致的。想想打遍天下的网络棋神和深度计算的艾法狗(Alpha Go),里头的规则变化,未必能穷尽可能。

这可能性,放在变化更为多端的语言文字,就更加多彩多姿,不必万紫千红。

网罟本来是机关陷阱的变化,也许是抄袭自八爪雌蠄蛯。据说雅典娜和她的竞赛,是人神交战。纺织的功夫再怎么细密,这场比赛本来就不在公平的身份中推演。所以,即便赛过了神仙,也是能赢到世世吐丝的本领而已。

这张生命的巨网,兴许比较起各种网络互通的条款,笼罩得更为广阔。只是,用互联网来对照生命,应该还是探讨生命意义比联网来得难度更高吧?

看天边那道红霞,其实不必在意朝夕。五色令人目盲。用了那么些雕饰的汉字文化概念,织不出一张概念的脉络,这是思路走马了。不过,偶尔的意识流,也不一定就没任何启发。

我们没了铁锈与蛋白质的相结合,那养分氧气,也不能运行全身呢。所以,血红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要素,经络是必须的网状相连。

网是网,红是红。要是近来流行的网红如此拆解,大概也是败兴所为。学罔思殆,儒墨的千年辩证,种种的圣贤命题,这其中奥秘,又岂是容易参透的?路漫漫修远,但上下求索。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主题:网红

上一篇文章链接:短视频时代的信息场/江扬(中国)

大人玩具/刘明星(马来西亚)

几个月读庄子下来,不多不少有点影响,逍遥并考虑自在。那什么吾丧我、心斋、坐忘,当然是高档的玩意儿,还未有相应的用具,又不敢轻用体会,怕一个心如死灰,再加形同槁木,分分钟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由此转往本月主题,用玩具排遣庶事,游于戏而不荒,似无不可。

原本题目是打上成人玩具的,但又有引入非非之虞,况且成心成人,已而为师则是非相分,越发说不清楚。当然,成人用具又当他论。

逍遥之境,变化无常,与已成器皿的物件比较,搭不上。那么,以语言是种沟通的玩具入手,如何?

不是有语言游戏吗?既然有电子游戏、电动游戏、手机游戏的载体,这语言,不也遵循某些规律吗?不然游戏怎么进行下去?这西洋棋的白先和围棋的黑先又如何定夺去?

语言玩具,勉强可以用声音和意义来玩吧?据说,庄子藏道,他的荒唐无端,就满是谜语,而且还不给谜底,够玩三千年。

最近也在关注直觉主义。以前以为男人的第六感迟钝,所以没展开调查。殊不知这些说直觉的,还是一些老男人们。亲爱的年轻朋友,难道除了《王者荣耀》,狄仁杰和妲己都是扯淡吗?

游戏人生,玩世不恭,这些四字成语似乎都带点消极意味。什么业精于勤,把喘口气都弄成偷懒,却也太过了。

像《我是你爸爸》那样,把父亲的名号当成玩具,如何?

进入玩游戏,无物不具。

摄影:周丽雯(澳洲)

上一篇文章链接:妈妈的炼狱/客家妹(马来西亚)

知时务/刘明星(马来西亚)


“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庄子·德充符》

以上这半句话抄自《庄子》内篇中有关孔子故事的其中一篇,我手上的《庄子纂笺》钱穆先生在章末评注:“此章浅薄不类。”意思大概是说撰写者太过乱来,怎么可以把至圣先师的地位弄作比无耻(谐音)还要不如呢?

我想,钱先生也不必太在意庄子开的玩笑,一般人都知道要认识正派的孔门故事,就应该要看《论语》的。庄子笔下的众多人物,是凭他理解的人格想象而来,寓言重言,要是都从类不类看未免失之偏颇。我们的时代是张飞打岳飞的,用不敬来责难浅薄,也不见得厚重。其实虽然庄子塑造的孔仲尼形象有时候不那么高大上,在其他篇章是对儒家褒义相加的。

按照字面看,鲁国的兀者,也就是受了某种刖刑(也就是断肢)而没了脚趾的人。叔山无趾行动不便也来找孔子“务全之”,当然不是找孔子装义肢而是整全道德,至少是精神可嘉的吧?我们当然不能知道真实的孔子会不会对前来求知的受刑人问类似“还来得及吗?”的话,而无趾不接受孔子后来的道歉而执意离开是不是太小家子气,这一章借老聃的问题来替仲尼解套,得到无趾的“天刑之,安可解?”的以问题回答问题,说的是无趾对孔子的期望太高了。后期的皇帝们封的至圣名号,不也一一的把孔子摆得太高吗?

回过来说“识时务者在俊杰”对比无趾的“不知务”似乎差了个时间的概念,但意思应该是通的。无疑,我们现在用潮流来比喻时尚,是用了流水一去不回的相似,可是天地运转,这复古的时装不也总在循环吗?潮起潮落,不是很正常的吗?

用Trending、对商品推动重商的资本附加价值来大做广告,在看重生产总值的时代,看起来在生物钟另起流行度广的传染病下,又会有一轮新的秩序需要建立了。这保持社交距离的新律令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商品交换模式和虚拟货币乃至大数据,都是潮流。

要做个时代的弄潮儿,也不是标新立异逆水行舟就了不起。顺应潮流,跟随时代精神,与时并进,也不会是错误的。我想无耻地说“天命所归”,我们都是被各种刑罚捆绑得不得不过好每一刻来善终的。倔强地违反时事,不但外形可能有所损坏,连内在的精神道德也可能不保。那才真的不识时务。

那要不要跟随潮流呢?看着办吧!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上一篇文章链接:大爱电影/郑嘉诚(新加坡)

库庐瓦歌/刘明星(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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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题目懂马来语的可能知道那是从什么字眼翻过来,而不是一首什么地方歌谣。对,就是keluarga,家庭。

小时候刚学马来文,rumah 房子之类的名称当然是属于必须知道的普通名词。但keluar 明明就是外出的意思,怎么加了个“哥”(普遍马来半岛流行的廖内发音),或“嘎”,假如你依循标准发音(bahasa baku)的话,就成了“家”?当然,回家仍然是balik rumah,没人用pulang keluarga的。后来,在相当长的时间都不知其所然。但最近,在读一位马拉雅里裔作家乌达雅桑卡(Uthaya Sankar SB) 的解释,才发现warga(后裔)隐藏在发音里,比如市民warga kota 或国民warganegara;而kula 也是有族人的意思。kula+warga 就是族裔,借用来指称家庭,可说合情合理。与外出keluar的ke(去),luar(外)其实没什么关系。

那么看来,曾风行一时的毛笔描绘“我们都是一家人”倒是选得有点意思。有道是天下一家,本来按照旧约圣经的说法人类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后裔,难道不都是一家人吗?

吊诡的是多少代以后,有所谓的人类学家做出种种类别,什么蒙古高加索尼格罗不一而足,真个以貌取人。当然,龙生九种的故事并非某国某地独有的,还有种姓、阶级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却煞有介事的各种分类。分家,也契合了《说三分》里的楔子“天下势合久必分”。

太史公要穷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恐怕也不是我们能够感受那个一家人的意思吧?即便诸子百家只是虚数,那些思想分家的儒墨道法阴阳名释也就已足够为天下裂了。

不如再来庭院深深,大相径庭?这宫廷朝廷法庭八佾舞于庭的,好像这戴上了宝盖的广字头不怎么难想象。组织家庭要是没有一瓦遮蔽,甭管是租赁的供期的祖传的,那算不算成家?

共产主义里的天下为公,通通公有化乍看能发挥守望相助,结果私心之下都想占别人便宜,大锅饭是越煮越稀薄,恐怕人们就是要各自管理产业才会有物质享受的保证吧?其实,私产入宪之后,还能不能说共享成果呢?各种公共设施不是很好的说明了吗?只要看看对开放的共有空间的态度,我们就能得知人的素质到底抵不抵得住自私自利了。

再回到马来文吧,除了库庐瓦歌,还有儒妈当歌(rumah tangga) ,这tangga 是梯子。李白诗曰身登青云梯,维特根斯坦的TLP第七条之前是说丢弃梯子。现在的高脚屋虽然越来越少了,但梯子还是在多层结构下以各种形式发挥作用。看来,要想忘却俗世烦忧出家云游,还在于能不能放弃自己的身体这根本的家庭呢!

摄影:黄艺畅(中国)

上一篇文章链接:是蜜糖,是苦涩,是港湾,是爱/李黎(中国)

在熙阳下/刘明星(马来西亚)


打开編輯软件之际,去划了划手机主页,今天的最高温是下午三点,卅摄氏度;现在十二点则是廿八,刚好适合午睡片刻。

这样的气温下谈论“温暖”,是不是恰到好处呢?翻古书找答案应该是无济于事的,冰点到沸点一百刻度1742年才由瑞典人安德斯·摄尔修斯提出,而且当时是和后来的通用刻度倒反,从1744年反转后直到1954年才由十届国际计量大会命名为摄氏度。在此之间,1724年德国科学家华伦海特提出的华氏度(Fahrenheit,°F)是较为通行的标准。这当然不能说古人不懂得测量温度,只不过要凭古书里的各种客观条件指出是相当于今天的多少度,恐怕精准度相当有限。

于是,相对来说,就容易有过去的温度不绝对的错觉。

查资料,2019年5月20日才重新以波兹曼常数定义绝对零度(0K),如果今年高校物理考题要求定义不知道用之前的水的三相点还是不是可以给分?当然知情识趣的老师们要嘛早就会规避这种考题,再不然也会有皆大欢喜的方案,断不会如此冷冰冰地就推翻了科学精神。

说那些硬科学相信也是于风华雪月悲春伤秋而言相当无趣的,不如说说切身感受。比如习惯了一个地方的气候,一下子转变是难以适应的吧?

不好说呢。比如太空站要如何保持太空人的生活条件得以满足,是远远超过单取温度为考虑对象的。当然,知道肉体能够承受的最高温的限度还是有必要的。这当然也超出了所谓温暖的限度了。名副其实的热死人。

好吧,大煞风景了一顿,还是和风细雨吧。午睡乍醒的幸福满满,对赶时间找吃的上班族是很奢侈的吧?也不一定,懂得调节的人总会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度量。

那是热天里的空调冷气,还是冷天里的空调热气,就很难放在露天的环境下说了。愿天下人都有适当的气候,再不济也要有能抵抗稍微偏离宜人气候的体格。

这样说,是冷漠还是温暖?由你决定吧。反正,我觉得去查现在的温度,其实也改变不了切身的感官反应。

摄影:Nick Wu(台湾)

主题:温暖

上一篇文章链接:不一定是温暖/何奚(马来西亚)

长生/刘明星(马来西亚)


如果晨光(Eos)许的愿望是爱人提索恩(Tithon)的长生也包括不老的话,那么她和爱人是否就会一直幸福地在一起过日子呢?

不知道嬴政知道这个神话不,反正史籍记载他遣送方士徐福去找的是长生不老药。当然我们无法得知徐福到底找到了没,反正药没到他口里。

《创世纪》里的人物动不动就九百多岁,洪水之后遽减到五百,不过后来似乎递减到摩西的120。没看到有记录他们的老年生活,又或者问他们的老年是不是我们理解的老年。

玉帝历劫无数,吴承恩在《西游记》里借如来说1750劫,每劫129600年,不知道用哪的数据。婆罗门的劫(Kalpa)算法不一,好像有43亿2千万年的,也有4百32万年的。那么现代科学家算出的宇宙起源138亿年又谁是谁非?噢,扯远了,放射性元素计算有半衰期,这个“衰”指的是活动力减少。我想,衰退、衰竭、衰弱等等就是衰老的根本吧?

有种有趣的动物,是女儿偶然看优管上的知识频道后问我才去了解的,非洲东岸的裸鼹鼠。寿命可超过30岁,乍看好像没啥了不起,但请问你养过的宠物鼠有超过五岁的吗?裸鼹鼠的秘诀是生物学家的研究对象,它们可以无氧活18分钟(我有点可怜这数据的获得,但高中时课业死在我刀下的小动物也并不都是安乐死的),某些痛感在身上无效,鲜少机会患癌,新陈代谢率低,但最神奇的说法是:它们不会衰老。

当然可以说说白发、老花、义齿的,但这些在裸鼹鼠而言不成问题,除了它们本来就少毛发,视力不好外,资料说它们有活跃修复损坏DNA的能力,也许这是在永葆青春的研究最热衷的重中之重了。

有推算说下世纪人的寿命可能可以延长到二百岁,但根据我身体机能下降的现况,估计活不到见证的时候了。

如果能,但愿那时地球还能住宿。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上一日文章链接:养儿防老/宫天闹(马来西亚)https://wordpress.com/read/feeds/33532704/posts/2757596515

失业/刘明星(马来西亚)


在开始写这篇伤心文字前,看了一个发在某程式群组里的视频。封面是个披了僧衣坦露右臂的极短发和一个穿得有点像一件女式泳衣的长发女郎。片长不到两分钟。点了播放键,前段的十四秒是另一对僧衣男俗家女在对话。

“老公,以前都怪我错把钱花光了,这两年我攒够了钱买房子,你还俗和我回家吧。”

“再让我干一年。”

“乍地捏?”

“再干一年就够买别墅了。”

然后旁白“哎哟我的妈呀。”背景音乐响起,是电视剧《西游记》的主题曲。上方字幕为“做啥不如做和尚”;下方为“一年下来买房又买车”;滚动字幕是“最赚钱的职业”。

把这视频当笑话的,不妨去搜一搜“散养仁波切”这句话看看出现什么内容。懒得搜的话,搜狐有这么一篇五年前的:http://news.sohu.com/s2015/dianji-1759/index.shtml
更近期的也有,但是在朝阳区三十万是瞎掰成了梗看,这些个“珍宝”大概也不容易混了:
http://m.tianya999.com/question/2019/0516/17810206.html

马来西亚政府为抚平染病人口曲线而祭出的行动管制令到如今连尾七都过了,虽说已经开放大部分行业,但我还是坐困愁城等待复工——如果能够复工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谈副业,岂非自我调侃?所以就用上了伤心的题目。

我担心失业吗?担心的。但我始终相信山不转路转,要是这一行实在混不下去,也不至于去到干一年和尚的境域吧?

我在1999年自本科毕业后,经历了两次长达数月没收入的日子,而且第二次还是在成家以后发生的。如今眼望知天命,暂时再靠妻子的收入当个家庭主夫,心理调整还是有经验的。

与手停口停的广大劳动人民不同的是我毕竟有两张砂纸护身,这以前攒下来的学历虽说平时在正业没大用场,相信职场复苏后还是有点商业价值的。

我当然也干过许多副业,但是那些自由业不是稳定收入,也就不屑于大书一番了。

想想“万般带不走只有业随身”的业(梵音曰karma)大概看成是“孽”的(粤语两字音近,所以有出港剧《金枝玉孽》,盖‘叶’、‘业’同音也)不在少数。但事业的业比较和佛家,乃至兴都教术语的轮回转世的根本karma业不一,再考虑什么工业、学业、农业的,如日前郑先生在《学文集》介绍的“斜杠人生”,就一正一副或一正多副吗?

畐,有读作幅有读作逼的,加个立刀旁俨然完全和酒器无关,但世事多舛,难保不会误中副车,说不定真有福同享的好事在眼前。

再怎么说,要学密宗找明妃双修来一年赚房赚车我是不够道行的。所以乖乖陪孩子在家上课,密切留意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再作打算。

这样想,虽不算开心,也不至于伤心的。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打吗啡针/刘明星(马来西亚)


“四月是最残酷的月份。”

十几年前在《南洋商报》写“死亡”专题时就引用过TS艾略特的《荒原》起首句,不料今年四月又用这个关于人生无法体验的事情来为一个应该有所憧憬的“梦想”专题来作药引。原因是明摆着的,这再过几年,也许还是一看就明白的事。

做梦,发白日梦仿佛都是不切实际的代名词;但是梦想却可以是理想的最佳代理。就如柏拉图无法实现的理型,姑且可以接近,却永远到达不了的一条渐近线(asymptote)。譬如中国梦、美国梦,都是堂而皇之的作为迈向强盛的超级大饼来画的。至于梦想能不能够实现,那当然是题外话。周星驰电影《喜剧之王》就有一句“人生没有梦想宛如咸鱼”的名言。而喜剧作为欢乐的剧种,是能够实现任何能想得到的事情。包括死过翻生。

梦境也许不仅限于智人睡觉时的意识过程,这在各个文化都是有表述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释就是其中一把把潜意识的深层欲望揭示的尝试。甚至在尼采而言,掌管梦的神袛阿波罗和负责醉境的狄奥尼修,是伟大艺术悲剧诞生的直接原因。应该有所警惕的是在西方文明里,喜剧和悲剧的悲伤和喜悦并不是看戏的直接目的。那洗涤心灵的学说这里就不延伸了。

做梦往往零碎,在梦醒之后记得的恐怕都是断檐破瓦,就这么看,想补缀缝隙的理想黏着剂大概还是在清醒时候的吧?一切奇思妙想可以在太虚幻境里寻得,骨感的现实才是支撑生命的面包水空气。现实的人生就是苦海,明明痛苦的不行了,还是汲汲于获得把生命延续下去的要素。也许也会有些过于勇敢的志士不畏死的向绝对理想奔去,自杀也好他杀也好,都没能从死后回来告诉我们那个死亡的真相。我们拥有的,只是对未知生命的敬畏。

还是来说说神话故事好了。俄西尔德(Hesiod)的《神谱》里,梦是黑夜(Nyx)和睡眠(Hypnos)所生的;荷马史诗里的宙斯则差使了梦给统帅阿伽门农传递了向特洛伊开战的恶意。而在奥维德(Ovid)的《变形记》里,有个长了无声翅膀名为墨尔甫斯(Morpheus)的,成了后来许多画作里梦神的象征。题目里的吗啡(Morphine)的名称,正是出自祂。

已经有人建议马来西亚人留意可东叶(ketum)和大麻的经济效用了。也许,在病态成为常态的时候,鸦片能提炼出的梦境会再次席卷理性世界,为人们的醉生梦死来下一剂绝对止痛的猛药。

这也许才是马克思说的宗教的含义。

摄影:李嘉永(台湾)

前拿前给/刘明星(马来西亚)


今早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写她遇到碰瓷(编按:参阅https://zh.m.wikipedia.org/zh-my/%E7%A2%B0%E7%93%B7)的骗走了她一点小钱和埋下让她气愤的因子,我用了马来文的仇恨(dendam)和惩罚(denda)来作了些文字上的演绎。

仇恨等同于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据说这话源自佛陀。而且,这句话一般都是说“生气”、“愤怒”,把更强烈的措辞替代单纯的忿忿不平,似乎也同样成立。至于佛陀有没有这样说过,或者哪一句经文有类似的表达,甚至于是哪个人,或是哪个仙人的神来之笔,好像也并不重要。

马来西亚刚垮台的希盟政府前不久尝试通过首相署掌管法律的部门立法通过废除死刑,一时间坊间嘘声四起,认为殛刑天经地义,乃是自盘古开天女娲补天之前就一路实行的极度正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命抵一命是最公平不过的制度。还有杀人偿命等论述。至于像非法拥枪、贩毒藏毒这些比较具争议的就较少拿出来说事的。再说,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杀人如麻,绝对不能原谅,处之死刑是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

没错,犯下严重罪行的,确实应该惩罚,这点的确像是天要下雨的命题。但是,用包拯的大铡刀腰斩是不是具有绝对的正确,就很有讨论的空间了。大家都知道,每个人一出生,唯一确定的命运就是将来必然要死,这个死刑是老早就有了有期判决的,有的胎死腹中,也有的年逾百岁,虽然排除了日后真的如了秦始皇的意愿找到了长生不老的妙方的可能,但至少如今看来还没有,所以这个死刑如今还是有效的。那么,既然老天早已安排,人们何必急于逞能来替天行道呢?国家用法理杀人是不是有可以商榷的地方?

断绝生命可能的,无论好坏,就是死亡一途。本来可能用比死亡更好的方式来演示发展的,却用了断绝可能性的方法来减少大魔头带罪忍受世界唾弃的鄙视折磨,真的引刀成一快?或许受害人家属殷切地盼望用血祭拜亡魂是正当的,但这血祭难道非要用断绝可能性来彰显?

不用法律来处死罪犯当然不表示原谅。如果用认错、道歉、请求原谅,宽恕等来看待,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也并不回到原点,即,原谅是把时间回转到原来没发生事情的本来状态。姑且按照《说文》的“谅为信”来把谅解当作相信,这回到初心的原点源头的愿望,似乎也不是简单说一个宽宏大量就能化解于无形的。

至于题目的前给,那是直译英文的forgive;前拿直译forget,是互相呼应的。给什么拿什么?这问题也许你我也不曾想过。原谅和忘记的关系,是不是可以和解除仇恨挂钩呢?老实说,我没有什么答案。没法原谅自己,也许才是更深刻的惩罚。

至于死不悔改,那种择恶固执的勇气,既然不寻求原谅,自然也无需原谅了。

编按:for(前)give(给),for(前)get(拿),读者是否收获了一个缪斯?一个(a)缪斯(muse)。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