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来看我》/吴颖慈(新加坡)


有一种朋友

可以好久好久不联络

不交换近况

也不利用节日互相祝贺

不仅不问候

甚至连对方的生日都不知道

这段不闻不问的日子

可以很长

一年两年

或是十年

时间长得彷佛这个人都不存在了

可是

不管再多的空白页

也无法掏空真实的存在

虽然

不相见

但只要知道你过得好

我便心满意足

那种满足

可以温暖人心

好久好久

也不会轻易退去

分离的日子再遥远

也隔不开相见那一刻

事过境迁却恍如昨日

相聚的时间虽短暂

也化不开由衷的关怀

没诉尽千言万语

但求平安健康

朋友

祝福你

摄影:Nick Wu(台湾)

《寒暄信》/咯特佩(马来西亚)


亲爱的阿猪:

看见面书上你当上文化部长的消息,特来函贺喜。

久别多年,近日可好?还记得最后一次你联系我,说你正想搞一个什么文学类的网站,那时我正忙着打点我新店开张,无暇顾及其他事,所以无法提供些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但我可是时时关注那个网站,还经常转发链接给亲朋戚友,让他们也能感染些许的文学气息。现在可好,以你的能耐,绝对可以继续支持此类文化事业,我可以看到孩子们的未来是一片光明。

今夜繁星点点,不禁想起十年前,我们还是单身狗时,晚上无聊或遇事不顺心便去印度阿伯开的茶餐档喝茶吹水,“吹”到三更半夜还不尽兴就买几罐黑啤到那个XYZ篮球场续摊。记得那些一起把酒问歌的日子吗?唱那首:我哋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籴直头系坏肠胃揾嗰些少到月底点够洗(奀过鬼)……还有那首《爱拼才会赢》,每唱一回立马击退沮丧失落的情绪,明早醒来再次斗志满满的!

当然我们也有吵架互怂对方的时候,但这不就是我俩感情深厚的表征吗?记得有一阵子我兴致勃勃地一直向你推介ABC传销公司多么地容易赚钱,可你却坚决不相信也不参与,还三番四次劝我说那是个金钱游戏,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陷阱!我们还因此冷战了一段时间,事实证明你是对的,后来那家ABC公司因违法被吊销执照,幸好我只是投资几百块,权当破财买教训。

我还看到你衣锦还乡的报道,说来惭愧,自从我爸爸过世后,已经几年没回乡了。听闻你提呈了家乡旅游发展的计划书,以促进农业观光活动及当地饮食业。一想到旺嫂卖的星星大饼,又香又甜又好吃,我都快流口水了!再者,对城市人而言,农业观光景点的确有其卖点,一来可亲身体验农耕生活;二则也富有教育意义,让大家实地了解乡下农业发展;三也能促进当地经济成长,人人皆大欢喜!

说了那么多,我都没正式向你说声:恭喜!阿猪文化部长!祝你仕途得意,步步高升!我现在阿基街开了一家蒙古鸡饭档,欢迎你有空来吃饭叙旧啊!我请客!

阿狗 上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非关爱情故事》/吴颖慈(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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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猪姓朱

因为朱的谐音

老猪很讨厌自己的姓

痴呆、笨重、体臭

好像这一辈子都如影随形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改变

只是跟他的姓氏一样

一切都是注定的

不由得他作出选择

老猪忠厚、老实、讲义气

勤奋向上少抱怨

这种个性

钱多、朋友多、女人也多

让他愿意步入爱情坟墓的女人

自然一枝独秀

婚后无所出虽遗憾

但新婚燕尔总是甜蜜

九妹排行第九

上有八个姐姐下有一个香炉趸

九妹的排行跟她的人生一样

都没有选择权

从小

家里九个女儿

都为了供养一个弟弟而努力

父母省吃俭用只养肥一条懒惰虫

为了摆脱这个家

九妹十七岁就匆匆嫁了人

一点嫁妆都没带就带起了娃娃

有儿有女生了三四个

老公只不过是工厂保安人员

日子还算可以

只要没有重男轻女便行

老猪和九妹认识

是在一场葬礼上

二十五岁那年

九妹的老公心脏病发作

丢下她和四个孩子

老猪给奠仪的时候

多看了未亡人两眼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九妹没有掉眼泪

生活把她逼成泪腺闭塞

老猪也没安慰

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很多余

话题聊开了

九妹嘴角微微上扬

仿佛阴暗的天空多了一线光芒

同年

老猪跑了老婆

除了珠宝首饰名牌包

没什么损失

老猪的生活

也没什么改变

老婆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也不至于世界末日

一个星期有三次

老猪会到九妹的家

买些吃的玩的给孩子

帮忙换灯泡修水管

他们聊着家常

孩子、工作、社会新闻

自然得像风吹云动

有人说老猪觊觎九妹年轻貌美

也有人说

九妹想要分老猪一半财产

流言蜚语满天飞

老猪还是每逢一三五报到

九妹会准备好绿茶

那是老猪唯一喜欢的味道

老猪说话的时候

九妹总是微笑

而九妹说话的时候

老猪却认真得像在面试

他们彼此分忧解愁

相互陪伴

年复一年

老猪还是那个老猪

九妹还是那个九妹

只是

孩子们都长大了

老猪和九妹都老了

又是一场葬礼

两人的友谊才终于结束了

九妹敌不过癌细胞

先说了再见

老猪在棺木旁碎碎念了一天一夜

好像这辈子还有许多话没说完

躺在棺木里的九妹

却再也无法嘴角上扬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

即使我们再怎么珍惜拥有

也会有不再相见的时候

有些人

就只能活在回忆里

活在十八九岁的青春里

活在二十一岁的夏天里

活在三十一岁的那场暴风雨里

活在四十一岁的那场音乐会里

然而

即使没有阴阳相隔

却是从此不再相见

敬我生命中

那些像老猪一样守候的朋友

九妹在此拜别

摄影:黄艺畅(中国)

《往事》/周嘉惠(马来西亚)


偶尔,有人问起我个人对时间的感觉,我的真实感受是:三十岁之前时间好像过不完,日复一日的流水账,活得简直就像推着巨石上山,接着又仓惶去追滚下山石头的西西弗斯;三十岁之后,时间开始加速前进,果然有一点古人所谓“白驹过隙”的味道;四十岁之后,日子过得有如刹车失灵般横冲直撞,时间完全失控。五十岁之后呢?等改天“长大后”才告诉你。

有时候静下来整理脑筋,会突然惊觉“我的猪朋狗友都哪里去了?”原来在工作—家庭—加班—《学文集》的循环之中,已不知不觉把猪朋狗友完全摈除在外,早就被淘汰出局了。上一回晚上和朋友去嘛嘛档喝茶是什么时候?嗯……,大概是上辈子吧?

大学时代曾经和一批主力是日本同学,外加一位印尼同学、一位越南同学混得很好。周末几乎都在一起过,有时喝酒,有时喝茶,有时煮些小东西吃,半夜三点躺在地板上聆听窗外一种不知名的鸟在鸣叫。从来没人谈起人生抱负什么的,我们似乎只是在细细品味着时间的流逝。回想起来,那真是非常令人怀念的日子。

毕业后当过一年兼课老师,有一段时间老是和几位同时上任的新老师在一起浪费青春。几年后,死的死,散的散,闹翻的闹翻,最后一哄而散,而且散得彻底。

千禧年时结识“教主”沈观仰先生。沈先生的哲学课从全盛时期的两百学员,到后来幸存下来的约莫二十几名死忠信徒;我们花了许许多多个夜晚在茶室听沈先生谈政坛逸闻、哲学乱弹,以及纯粹的车大炮。当然,一旁还有无数瓶啤酒的陪伴。沈先生认为,哲学能够激发真正的友谊,多少是有一点道理的,而产生于当时的“真正的友谊”,虽然有哲学的光环笼罩,说穿了还是猪朋狗友的成分居高。

“猪朋狗友”真的不算什么贬义词,不过就是指一批老是混在一起的朋友而已。想混在一起的先决条件就是必须要有能够任意挥霍的时间,而且不是你一个人,是一堆人都要符合这个条件。在越来越忙碌的生活里,过去的猪朋狗友已无立足之地,偶尔和其中一两位吃个饭也属于难得的机缘。

至少就今天的我而言,猪朋狗友已成为过去式。

摄影:周嘉惠(马来西亚)

《猪朋狗友》/耳东风(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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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有些东西是我们不能选择的,其中一项是生肖。12生肖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和猪。其中有些是正面吉祥的象征如龙虎马鸡等等,也有一些是比较偏负面的象征,如鼠蛇等。至于狗和猪,一则守门,一则成为我们华人重要食材之一,理论上不至于负面,但是在语言文字(成语)运用方面却甚少正面,相当委屈。

我是出生于狗年,很巧合的,和不少下一年的属猪者,在读书时打成一片,结为好友。猪朋狗友也罢,义气之交也罢,几十年下来,还是大家常常联络,有说有笑。所以说,生肖我们不能选择,但是,我们也不觉得猪朋狗友有什么不好,平时言谈之间更常把这个带有贬义的成语拿出来互开玩笑。对于前面几篇很严正的讨论“猪朋狗友”到底是怎样的朋友(多数认为就算不好也不值得骄傲),失敬了。如果这四字是贬义,我们这两年的生肖男女,自己只好永远对这四个字选择性文盲了。

不过,说到生肖,有些轶事倒也让我们失笑。例如,生肖故事中牛被老鼠算计了,所以,现实生活中,我们遇到牛鼠,总觉得那个属牛的被属老鼠的治得死死的,乖乖听话;而另一个,如果是猪蛇配,那么,谁吃定谁,大家也心知肚明。事实上是否如此呢?机率或许是五十五十,但是,大家总是比较偏向相信民俗。轮到猪朋狗友也一样,我们“幸运”生为属猪或狗的,生命中当然有许多同属猪或狗的同学朋友,遇到不良猪朋狗友的机会肯定比较高。不过,猪朋狗友为贵人或良师益友的也不少,何况,民间对猪和狗其实是褒多于贬的,所以,对猪朋狗友这词抱有贬义感到不平,应该叫冤。

摄影:黄艺畅(中国)

《故事中的猪和狗》/刘明星(马来西亚)


朋友们,不管您在世界上哪个角落,肯定有听过许多故事,而动物们的故事,肯定也有不少。我看过与动物相关的寓言故事并不算多,似乎拟人化描写的总是占较多数,这当然是从我作为一个人的角度看的主观意识相关的。

古典四大名著里,《西游记》的猪八戒和哮天犬应该不用多介绍吧?嗯,他们可不是凡间任人宰割的猪或寻常百姓家的看门狗。不知道投胎在猪圈的天蓬元帅怎么就成了好色懒惰的代表,虽然也有看过站在八戒的战斗力与悟空不相上下的分析,但是他的本领不如猴哥那是不必争辩的吧?哮天犬作为二郎神麾下的要员,唯配角现身的机会毕竟不多,但在擒拿齐天大圣的一役也是功不可没的。

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开首就出现狗了,那是满布尸首瘟疫后的战场上,英雄的肉作为狗与鸟们的盛宴。此外,荷马史诗里的《奥德赛》里,主角在特洛伊战争结束后,漂泊十年回到老家,第一个认得主人的是一只快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名叫阿戈斯的老猎狗。那是记载在《奥德赛》卷17的故事,当时阿戈斯躺在牛粪堆满身虱子,看到装扮成乞丐的主人奥德修斯耷拉下耳朵摇了摇尾巴,正在假装的奥德修斯经过了它暗自垂泪。

在《奥德赛》卷10还有一位美丽的可尔克(Kirke,或Circe,视乎您习惯哪一种转写)女巫,她来自海洋世家,精于用药。奥德修斯带着水手们登上女巫的岛屿,女巫把水手们都变作为猪。

这令我想起动画大师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千寻的父母亲在一个满布看不见的幽灵之处看见许多令人垂涎的山珍海味,双双忍不住罔顾千寻的劝告大快朵颐,结果都变成了猪,于是千寻必须通过种种考验,从女巫的魔咒里把父母从猪圈里解救出来。

宫崎骏还有一部带有自述色彩的《飞天红猪侠》,主角是一只肥猪飞机师。但这只猪却能战胜一大群的飞天盗贼。

据知马来文学里有一部关于猪王(Raja Babi)的故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犯了什么禁忌,此猪王往往难见其在国家文学史里有什么论述,又或许是我本身孤陋寡闻,没能看到相信是值得探讨的故事话题。前几年有一出版社(FIXI)从大英图书馆里把这个故事从爪夷文转成罗马字出版。此书可以在网上免费下载,但十八世纪的马来文,您大概会遇上与我相当的理解隔阂。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猪只形象在马来西亚广告牌上的缺席。不知道您有留意到某些“跑马日历”不,十二生肖里有十一种动物是画像,惟独亥年用的是方块字。多年前那部以猪为主角的《宝贝小猪唛》似乎也曾引起争议。就不说近年天蓬元帅转世的二师兄的在电影广告牌的缺席了。

狗只同样是某种禁忌,但相对猪而言则比较宽松。然而,如果伊斯兰教徒触摸了这动物,则必须用圣训提到的清洁方法除去狗只带来的污秽。

史诗《摩诃婆多》里的般度五子之首也有一只著名的忠狗,王子为它放弃了升天的机会。

定居台湾多年的张贵兴近日推出新作《野猪渡河》,我多年前看过他的《群象》,有理由相信这部也是婆罗洲野林的故事会有许多精彩的描写。

拉拉杂杂地扯了些猪狗朋友,世界这么大,当然还有说不完的猪狗故事,比如伊索寓言里的,各地民间故事里的等等,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特别深的故事可以分享吗?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猪朋狗友》/灵家腩孩(马来西亚)


“猪朋狗友”这句话是出自于一名已故中国文豪欧阳山,意思大概就是指一群不务正业的损友。

我个人觉得其实交朋友真的不用分得太细腻,只要那位朋友没有害你,没有在你的背后耍手段,无论这位朋友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区别只是这位朋友会成为我们的生死之交还是点头之交而已。如果一个和你深交数年的好朋友在你落难时对你袖手旁观,但是一个普通的点头之交却在这个时刻对你伸出援手,那么谁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呢?

但是在现代社会,所谓的猪朋狗友的定义也很广,有时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聚集在一起也可以归类成猪朋狗友,比如妻子会说:“我的老公整天和一班猪朋狗友喝酒。”妈妈会说:“我儿子整天和一班猪朋狗友打球。”而你自己也可能会说:“我去和一班猪朋狗友聚会。”

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通常猪朋狗友这句话只会用于形容一大群的男性朋友,鲜少有女人会形容自己的女性朋友群为猪朋狗友,不是吗?通常女性形容自己的朋友是“好姐妹”、“闺蜜” 。

这就是文字的可爱之处。

摄影:陈保伶(马来西亚)

编按:毫无疑问,这是《学文集》创办以来最精彩的笔名!感谢来稿。

《愿每一只猪和狗都能被温柔对待》/张雷(中国)


这期是一个奇怪的话题:“猪朋狗友”。说它“奇怪”,是因为它不是“朋友”,而是在“朋友”两个字前面分别加上了两种讽刺性的动物来形容,一下子就给这个概念加了一层不明朗的边界。如何界定“猪朋狗友”?一百个人绝对有一百种不同的答案。我也不想给出自己的定义,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个复杂且与众不同的个体,我没能力列出什么标准来标识“良师益友”与“猪朋狗友”的分界。赵本山曰:“世界就是一碗菠菜汤。”芸芸众生漂浮在这浑浑噩噩的汤水中,汤波荡漾间产生了碰撞,“朋友”就这么结识了。菠菜找菠菜,蒜粒找蒜粒,有朋友之缘已经不容易,谈何猪狗。

别说结交猪朋狗友,我认为所有为交友而交友的行为,都是顶顶无聊的行为。年少的时候,到了新学校、新班级,想主动交友可以理解,那尚是把生命之希望寄托在“人”——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是友情还是爱情——身上的青春当年。但年纪一大把了,再热衷于社交不可自拔,在我眼里就像是一只嗡嗡乱飞的无头苍蝇。人的成长即是由“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逐渐回归“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最终“灭绝希望”的过程。所有的朋友都必然会在某个时段离你远去,在他身上寄托的希望随之灰飞烟灭。即便现在通讯发达,可离你远去之后的他在微信或电话中,也随着你们共同经验的缺失而不再是那个“他”了。没有永远的朋友,当你厌倦交友,你就长大了,甚至变老了。

当然,还有句老话叫“朋友多了路好走”,这也是无头苍蝇们的一个理由。这个时候我倒是觉得“猪朋狗友”这四个字该上台了。精神世界的希望熄灭之时,也是现实社会的重重压力袭来之时。这时的朋友不叫朋友,而应该叫“人脉”了。人脉发达,在社会上就有更多的机会获取利益,“抢饭吃”——猪吃糠,狗吃屎,俩动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吃”啊。香港电影《跛豪》结尾的最后一句台词就是:人活着其实就是为吃一口饭。诚哉斯言。不妨将这些帮助我们吃饭的朋友统统称作猪朋狗友吧。一群脑袋谢顶、穿着高腰抹胸裤、腰间别着钥匙、尿尿逐渐分叉的中年男人,隔三差五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嬉笑怒骂间交换资源,觥筹交错里交易权钱,饭毕再去夜总会,一人一个三陪女,KTV里鬼哭狼嚎,左手麦克风右手江小白怀里一团温香软玉。酒精、怀里姑娘的芳香和屏幕上的歌舞青春产生化合作用,一瞬间你恍惚了,你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少年的风,怀里的姑娘是你可以献出生命的挚爱,周围的猪朋狗友则是难兄难弟,这一晃神儿的瞬间你仿佛又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早已离你远去或化成柴米油盐的那个字:“情”。你哭了。朋友的酒和女孩的肉体也在陪你哭,他们说他们都知道,可你知道他们不知道,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活成了一个个动物,不知道这个动物世界的出口在哪,朋友们在哪,我在哪。

我们最终都会变成一只只猪和狗,慈祥的看着、爱着那些还没长成猪狗的、还在紧紧咬着“永远”的吊儿郎当的少年。

愿每一只猪和狗都能被温柔对待。

摄影:林明辉(瑞典)

《女儿的猪朋狗友》/何奚(马来西亚)


听说过人家跟子女是好朋友的关系,或者像鲁迅那样喜欢被孩子当牛(‘俯首甘为孺子牛’),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我则认为只要大原则拿捏好尺度即可,平时只希望和自家女儿保持一种猪朋狗友般的关系。

猪朋狗友不一定就得像字面上看起来一副准备堕落沉沦的样子,当然不是如此。我向往的是一种放松的关系,做人没事干嘛那么紧绷呢?尤其是没事干嘛跟自己女儿那么紧绷呢?对不对?

孩子刚出世、尚处在一种毛毛虫状态时,每回服侍换尿片,就顺便帮助她伸展手脚。来!手斜放在额头,敬礼!散步时双手慢慢摆动,操步时要摆动得更有规律感一点,左右左!左右左!把拳头摆在胸前快速摆动是跑步。来,脚也动一动,卡嚓!卡嚓!人家李小龙都是这么喊的!任人摆布的婴儿只是吐吐舌头,我也不确定那代表高兴,还是抗议?老二出世后也是同样待遇,老大每次都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自己过去练过的套路。内人危言耸听地警告,再玩再玩,改天老到不能动了,孩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如此这般帮你伸展手脚,那才叫报应!

其实,我到今天为止还是没弄懂“如意油”究竟有什么功效?反正马来西亚华人家庭,凡是有小孩的,家里必定可以找到至少一支如意油,多则两三支,反正就是一种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孩子一叫肚子痛,快去蹲马桶!还痛?肚子擦擦如意油!还不行?来!爸爸用内力帮你揉一揉。首先是双手高举过头,转个圈,然后像抱着一颗球似的收在左腰,接下来就是“哈!”的一声把手压在女儿肚子上输送内力,当然一旁还需要发出“滋滋”作响的声效。仪式完毕,感觉是不是比较好了?说也奇怪,肚子真的就比较不痛了,百试不爽!老大今年已经上二年级,偶尔还要老爸来“滋”一下肚子,感觉她纯粹是在回味当年。

这年头,做小学生难,做华文小学的小学生更难,做XX华文小学的小学生更是难上加难!二年级而已,就要写作文!啊!现在不叫作文了,叫“写画”,可能这样一来始作俑者罪恶感会轻一点吧?老师指定了大致的内容:“有个小女孩在厕所掉了东西,你去帮忙。”老大开始编故事:听到有小女孩在厕所高喊一声,赶快跑去帮忙,原来眼镜掉了,帮她捡起来,结束。

行不行?当然不行!编故事一定要有逻辑!“眼镜掉在地上她自己不会捡吗?”“会。”“那肯定不是掉在地上喽?”“对!”“在厕所里除了地上,眼镜还能够掉在哪里是需要别人帮忙捡的?”“马桶里。”“正确!她在马桶那边干什么?不是大便,就是小便。对不对?”“对。”“好,可以写了。”老大边嗬嗬嗬怪笑边写,结果色香味俱全的内容让她得个“A-”倒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让她觉得作文其实也可以很好玩,啊!不对,是写画也可以很好玩。

老二有一次突然问:“爸爸,你喜欢不喜欢我?”“喜欢。”“喜不喜欢姐姐?”“喜欢。”“喜欢不喜欢妈咪?”哇!妈咪就在旁边,小王八蛋想设陷阱让我跳啊?“喜欢,喜欢。”老二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接着问:“很凶的喔,你也喜欢?”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倒是始终觉得猪朋狗友作为一种亲子关系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照片说明:
两岁的老大:受不了你们,我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