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数学之美”》/张雷(中国)

200616 Clement 164
人生要学会认命。所谓“认命”,就是承认你这辈子有些东西是注定追求不到的。对我来说,目前在有些方面早已认命:比如球类运动,六块腹肌,巧舌如簧,以及,“数学之美”。

中学第一节数学课,老师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家知道,‘数学之美’美在何处吗?学习数学有什么用吗?”

我们怀着神圣的沉默等待老师将要传达出的数学的伟大意义。片刻,老师一脸严肃地说:“成绩很美,考试有用。”

后来我们才深刻体验到此中之真意。中学的数学是一个最能拉开同学间成绩档次的科目。英语和语文的主观题比较多,只要没啥明显错误,码上一堆字,大家间的成绩就都差不了多少;而数学就不一样了。数学——或者说以“数学”为主的计算类科目——的最大特点就是:无论客观题还是主观题,正确答案只有一种。最终答案错了,就算你证明步骤合理,起码一半以上的分数也要被扣掉了。所以在一个只有数学是计算类科目的文科班里,数学好的学生最吃香,轻松占据总成绩前列。而我则是数学最差的一类,所以即便其它科目成绩不错,也占不了班级的前列。

后来我抱着人文梦想来到文化氛围浓厚的西子湖畔的浙江大学读书,来了才发现上当了:浙江大学是个理工科学校。即便在文科实验班(编按:“实验班”即马来西亚所谓的“精英班”)里,理科生也占了绝大部分。于是我的大学四年便是被“数学思维”狠狠碾压的四年,或者说是用微弱的“人文思维”抵抗强势的“数学思维”的悲壮四年。据说文学家郭敬明同志从四川辅到上海上大学,发现四周都是上海话,第一件事便是到书店买了一套上海话磁带教材勤学苦练,很快变成为了一个操着一口流利上海话的“上海宁”(编按:用上海话说“上海人”,听起来就像是“上海宁”)。我又没有、且很很抗拒郭小四先生的这种“适应能力”,带来的后果便是:第一,至今一句杭州话都不会说;第二,所有数学类课程的成绩基本不超过65分(之所以能这么准的刚到及格线,乃是老师们的额外开恩所致:有不及格存在会影响到当年的教学考评)。

当年在寝室斜对门便住了一个理科实验班的数学天才。此公身高一米八五,身强体壮,走路顺拐,一脸痴呆。平日里端个饭盆走在路上,两眼放空,好象看不到任何身边同学,嘴里念念有词,唯每天学习能学到后半夜两点。人家成绩自然是保持在班级前五名。平日里看到他这般法力加持状,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有一天只有他和我两人,我怯生生的问他:“你为何每天能这么投入的学习?”不想他也看看四周,发现周围无人,才附到我耳边悄悄说:“其实我每天很多时间都没用在学习上。”

我很惊讶,张大了嘴,以为即将揭开学霸的见不得人之秘密,没想到他接着对我说:“其实我很多时间都花在了偷看数学上!”(编按:就像很多人偷看小说那样)

我瞬间进入了无语状态,只能继续维持张大嘴状。良久,为了缓解尴尬,我像个木偶一样点了两下头。而嘴,还一直张着。

两年后搬校区,我就再也没跟他见过面。有些世界是你永远无法了解的,它们就像是哈勃望远镜里的一颗行星,遥不可及,只能在你回忆里留下一道来自二次元能量的冲击的永恒痕迹。就像“数学之美”。

数学对于我来说,当它勾起了这些陈旧而永恒的二次元回忆时,真有一层挺神秘的美。

摄影:Clement(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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