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要问我喜欢哪一位哲学家,我会说是德国的马丁·海德格尔。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对人的存在问题提出了新的看法。对海德格尔来说,过去传统对人是什么的定义是依据两个指导为线索。第一是希腊的定义。第二是神学的定义。第一个指导线索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而第二个指导线索把人定义为是按照神的样式而被造的存在者。
对于两种包含人类学传统的指导线索,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里指出其问题:“它们表明:在谈到‘人’这种存在者的本质规定的时候,始终遗忘了这种存在者的存在问题;人们毋宁是把这种存在理解为不言而喻的,其意义等于其它受造物的现成存在。”
海德格尔提出的批判是,当我们规定人之所以为人是什么的时候,我们不是从人的存在本身来进行本质规定。我们始终遗忘了自己的“存在问题”。我们以为我们不言而喻的就明白了自身的存在,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明白过何谓自身的存在;并且把自身的存在相等于其它受造物的现成存在的存在意义。因此海德格尔重提存在的问题,特别是有关人这种此在的存在问题。
那何谓人?何谓人的存在?以至于我们能从自身的存在来进行对自己的本质规定,以寻获何谓我们存在的意义?对海德格尔来说,更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赢得并确保通达此在的主导方式”是什么?也就是说,如果从传统的希腊逻各斯和神学造人的指导线索对何谓人的解说行不通。那这一能通达人的存在的可能性何在?如果对人的解说只有从人自身的存在才可能,那这一通达自身存在的主导方式是什么?
对于这一重要的问题,海德格尔提出:“毋宁说,我们所选择那样一种通达此在和解释此在的方式必须是这种存在者能够在其本身从其本身显示出来。也就是说,这类方式应当像此在首先与通常所是的那样显示这个存在者,应当在此在的平均的日常状态中显示这个存在者…..从此在的日常状态的基本建构着眼,我们就可以循序渐进,着手准备性地端出这种存在者的存在来。”
因此简单来说,要把人说清楚,或者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要把人通达清楚,这一通达方式本身就必须必然是用如人天然所是的那样的存在方式来说或通达人本身,才能正确的解释人是什么这一问题。而这一如人天然所是的存在方式也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此在(人)的平均的日常状态”。何谓此在的平均的日常状态?它就是我们在世的存在和生活于其中的世界本身。
为什么海德格尔会提出从“日常状态”来解释人的问题?其意义何在?这当中包含深刻的哲学问题。自古以来,不论是过去的传统哲学、神学或宗教,都把在世的世界,即人存在的世界看为是感性,变幻不定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个生成流变和有限的世界,因此它是相对于超越的世界,即精神或理念世界。精神和理念世界是永恒不变和无限的世界。
因此过去,人的世界是被否定、遮蔽和掩盖的。因为我们在世的世界在永恒的光照底下,是短暂和无意义的。因此这也就正如海德格尔所言的,我们遗忘了我们的存在,并且不言而喻的把它等于其它受造物的现成存在的意义,比如是受造于永恒世界的理念世界或神学世界的现成存在意义。但我们的存在并非是现成的存在,我们的存在是生存论存在论上的存在。因此海德格尔的整个哲学思想就是对这一存在的问题,即何谓生存论存在论上的问题展开和延伸。
当然要了解海德格尔哲学前一时期的生存论思想就必须回到他的文本的阅读本身。然而海德格尔对人的新的诠释和看法确实影响了现当代哲学对人的定义的脉络和思潮,使人的定义重新赋予了新的意义。这就是何以我会喜欢海德格尔的原因。他让我重新的看待自己“是什么”的问题。
(摄影:Clement)